孟輝和施冰喜氣洋洋地站在門口，手裡旋轉着的彩色爆筒發出炸裂的聲響。

他們顯然還沒搞清狀況，如排練般異口同聲地大聲嚷着：“哥，恭喜你求婚成功！”

五顔六色的紙片彩帶在空中打着旋兒，紛紛揚揚地落向地面。

等紙片落盡，衆人呆如木雞。

他倆這才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施冰先一秒尖叫出聲。

她的注意力全落在吳明景身上。

吳明景幹淨的白襯衣沾滿了暗紅的血污，像是破碎的護甲。

*

這場鬧劇，以孟輝攙扶着孟旭，孟旭罵罵咧咧去醫院驗傷結束。

施冰經過吳明景身邊，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吳......老師，不一起去醫院包紮嗎？”

吳明景垂着眉，聲音冷淡：“皮外傷而已。”

易伍在一旁補充道：“謝謝施老師，我們就不去了。萬一被人拍到，又要亂寫了。現在是選角的檔口，我們經不起這個。”

*

回酒店的出租車内。

血液的甜腥，和車外微涼的夜風交織在一起。易伍和吳明景在後面并排坐着，目視着前方，都沒有說話，空氣幾近凝滞。

吳明景清楚地明白，她這是在生氣，而且是生大氣。

他咳嗽了聲，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往易伍身邊輕輕挪了挪：“對不起。”

易伍沒忍住冷嘲熱諷：“吳老師這麼能打，還犯得着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啊？”

吳明景語塞：“對不起。我......我聽他那麼說，沒有忍住。”

易伍挑着眉轉頭問他：“他說的哪句？說我不過是個離了婚的二手貨，還以為自己是什麼香饽饽。這句是嗎？”

吳明景立馬皺起了眉。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覺得，别人的評價，能影響我對自己的價值判斷嗎？嘴長在他身上，要說什麼是他的權利。他說的話，要不要往我心裡走，是我的權利。”易伍冷靜地開口，一字一頓，“每句話都當真，咱幹脆别過了，就在别人的吐沫星子裡活好了。”

“我知道。我隻是......”吳明景的眉頭皺得更緊，“反正，我不允許。”

“我還不允許你打架呢。你聽了嗎？之前因為和林宇航打架被雪藏，事業全毀了，教訓還不夠慘痛呢？再說了，你動手前，也不看看對方多少人？貿貿然就揮拳頭，吳老師，這可真不像你啊。”

易伍氣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敵強我弱，走為上計；敵疲我打，趁勝追擊。連這都看不明白，多用下腦子行嗎？今天那麼多人一起上，你會被打殘的！再有下次，我辭職不幹了，你另請高明吧。”

過了很久，吳明景的嗓音幽幽傳來：“那.......你砸他的那下，用腦子了嗎？”

“你......！”易伍被反将一軍，一時無語，想了半天最後隻能氣鼓鼓地撅起嘴，臉頰像河豚一樣鼓脹起來。

車窗外，街道的霓虹在夜色中交錯，婆娑的光影打到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她的長發在微風中舞起，像夜幕裡的黑雲。

吳明景看楞了好一會兒，緩緩張口，語氣極軟：“我不是在諷刺，隻是在類比。人在極端情緒下，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我......我也很想冷靜，但是，我做不到。”

他怔怔地看向她的眼，“易伍，我做不到。哪怕下次。”

“哼。” 易伍看着他滿臉的血污，心裡一陣鈍痛。

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無端攪動，像春日剛淋了雨的新芽，随時準備破土而出。

怕自己下一秒就心軟破功，她隻能轉過臉去，不去看他。

“對不起。不生氣了，可以嗎？”吳明景湊得更近，語氣生疏地道着歉，手輕拽她的裙角。

出租車司機這時正好在等紅燈，聽到後座的争執，轉過頭來，咧開嘴笑着說：

“小兩口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啊。他稀罕你，為了你去打架。你心疼他，怕他被人打。一會兒到了酒店，嘿嘿，兩個人往床上那麼一躺，什麼仇都消了，隻剩下......快活。嘿嘿。”

司機的話說完，轉過頭去繼續開車。

隻剩後座的兩個人，紅着臉，别過頭各看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