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焰火更亮的是他的眸子,在夜色中閃閃爍爍,像是鑲嵌了浮動的星辰。
易伍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她想起了希臘神話中的為愛變水仙的美少年Narcissus。
吳明景會不會也像Narcissus,沉醉于自己的美貌無法自拔,對所有女人冷面石心?
那她絕對不會像Echo一樣,糾纏在他身後,一遍遍地示愛,讨好,搖尾乞憐。
她要用腦子,謀定而後動,徐徐圖之。
這麼想着,易伍清了清嗓子,腦海裡又快速回憶了一遍管小安給她寫的告白台本。
管小安引經據典妙筆生花。憶往昔峥嵘歲月綢,譜今夕綿綿情長久,展未來有酒又有肉,叙舊抒情暢想未來三部曲,看得她差點涕泗橫流。
心裡默念着管小安的囑咐:攻心為上攻城為下,迂回引誘半推半就。
作為女生,隻負責鋪墊情緒,烘托場景,渲染氣氛。真正告白的部分,什麼“我愛你”“我喜歡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的部分都應該交由男生主導完成。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雙手攥成拳,她死死盯住吳明景的雙眼,像要将他生吞活剝,然後緩緩張開幹澀的唇瓣,用報菜名的語速脫口而出:
“吳老師請問你要不要考慮下跟我談戀愛?”
話音剛落,自己先吓了一大跳。
第一輪的焰火恰好也在這時停了,隻剩下漆黑的夜空和周遭死寂一片,越發顯得她的告白突兀難堪無處遁形。
完了,搞砸了,明明不是這一句!剛才她是被誰給硬控了麼,嘴巴怎麼比腦子還快?
耳機裡傳來管小安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靠!!易伍,你是不是有病?!不按我的台本來,自己發揮就算了,莫名其妙的打什麼直球啊?!”
管小安告訴過她,人的感覺其實都具有欺騙性。
置身于浪漫的氛圍,或者是站在搖晃的吊橋,生理性地心跳加速血液上湧,就以為自己墜入了愛河,其實隻是中了激素的障眼法罷了。
根據這個理論,她細細思考了下自己剛剛發揮失常的原因。
可能是因為鬼屋裡的那個擁抱太溫暖,可能是因為看到他奔跑着過來找自己時額角滴下的汗,也可能是因為夜色、焰火、和他本人,都太美。
美得她徹底昏頭,語無倫次,颠三倒四。
是多種必要不充分條件共同觸發下的意亂情迷,肯定不是中了愛情的蠱。
一定不是。
從微怔中回過神來,她猛地左右甩頭,按下Ctrl+Z:“剛才那句不算哈,我們倒回去重來一次。”
耳機裡管小安還在怒其不争地一頓數落,聽着她喋喋不休的訓話,易伍腦袋裡大段大段的台詞正在逐漸消失,和退了潮的海岸一樣,沒幾分鐘就無影無蹤了。
本就不太清晰的思緒變得更像一團亂麻。
“你先别說話!” 易伍突然低下頭對着管小安急急說道。
“我沒說話啊?” 吳明景倒吸一口氣,顯然是被問愣了,看向她的表情猶如在看癫婆。
完了,全完了。
易伍瞪大眼睛,向後癱倒在靠背,第一次真切感覺到人生挫敗。
而後,她生無可戀地從挎包裡掏出一個裝着塑料玫瑰的水晶球。
本來這裡設計的台詞是:“你是我的星球裡獨一無二的玫瑰”。如果今天抓到傑尼龜,應該兩樣一起給。
“你是我星球裡獨一無二的玫瑰和龜龜。” 浪漫,感人,讓人一聽就止不住渾身戰栗。
可現在,出了整整一天的狀況,她隻能有氣無力破罐破摔:“喏,這,這是送給你的。反正也已經這樣了,吳老師,你就說......你就說你要不要答應吧!”
說完她忍着心中煩悶,手裡的水晶球朝吳明景扔了過去。
吳明景大手一揮穩穩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才沒有讓它砸到地上。
管小安在電話那頭已經氣得摔鍵盤了。
如果她請的台本作者,都像易伍這樣脫離劇情控制亂拳出擊,她收稿的時候一定會被氣成周瑜。這就是小說作者筆下的人物完全失控,不按照自己意念走的抓狂感覺吧,她歎息。
吳明景愣了好一會兒。先看了眼手機,确認今天不是愚人節,又看了眼遊樂園的活動通告,确認今天沒有整蠱遊戲,最後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邊,這才轉過頭來,故作鎮靜地問易伍:
“你覺得,現在說這些,合适麼?”
“合适,合适!怎麼不合适?你們繼續。” 吳明景的左手邊響起一個溫柔的男音。
“靠靠靠!你們不是在摩天輪上嗎?這他媽怎麼還有一個男的?你們玩兒太花了吧?” 管小安在電話那頭已經接近暴走,這一出又一出,她現在隻覺得非常憋氣,急需一個氧氣罩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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