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辰早早就等在吳明景的休息室外,懷裡抱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玻璃飯盒。
看到吳明景和易伍走過來,他開心地沖着他們招手,咧開一口大牙:“快快快,我給你們開小竈!”
吳明景把易伍擋在背後,表情寡淡:“不用了朱總,我們就吃這個。”他指了指手上的盒飯。
“那怎麼行!劇組盒飯太難吃了,這是我家廚師專門做了打包帶過來的。魚子醬烤鴨,吉拉多生蚝,馬糞海膽!” 朱青辰一臉嗔怪,“可好吃了,你試試就知道。”
易伍心裡暗暗搓火,陰魂不散說的就是朱青辰了吧!
她立馬擋在了擋在她面前的吳老師面前:“多謝朱總好意,我和吳老師這些天都擱劇組粗茶淡飯,難得你有心帶這麼多金貴的東西來,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哈。”
說完她一把搶下朱青辰手上的塑料袋,又把手上的劇組盒飯猛地塞回給他。
然後,一個托馬斯回旋拉着吳明景進了休息室,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反手就鎖好了門。
隻剩朱青辰在門外又拍又嚷:“诶诶诶,我呢?我呢?我不進去啊?”
劇組的工作人員路過,狐疑地沖他這邊看了看,朱青辰自覺沒趣,在門外恨很地跺了跺腳,走了。
靠!這兩人幹嘛?當他送飯的啊?
易伍在門内開懷大笑,吳明景一直皺着眉頭瞧她,心裡冒出些檸檬水般酸澀的氣泡:這兩人怎麼越看越像戲裡演的歡喜冤家?
《薔薇之巅》裡,施冰和孟輝演的男女主就是這種相處模式。相愛相殺,見面就掐,最後因恨生愛,仇人變情人。而他這個男二,青梅竹馬一路深情陪伴,最後慘遭無情抛棄。
不是吧?要重演?
這個想法一旦占據心頭,他越思索便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臉上瞬時結上冰霜。
他不得不承認。人生最吊詭的地方就在于,不走到結局,你壓根不知道自己拿的究竟是什麼劇本。
一路開挂金手指加滿的主角?鮮花旁邊陪襯的綠葉?或者更悲慘點,三下五除二毫不猶豫就被幹掉的炮灰?
他不貪心,不羨慕他人風頭無兩,更不稀罕什麼金手指。
他隻要易伍。他隻要她一個。
吳明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雙眼失神,完全沒理會易伍遞過來的珍馐美食。
易伍還搞不清為什麼他又不開心了,就聽到了一陣細細碎碎的哭聲。
她的辨音能力确實是超出常人,因為那哭聲斷斷續續,時遠時近,換做其他人可能會直接略過。
但她清楚知道那個聲音來源于誰,心髒倏地縮緊。
皺起眉頭,她對着吳明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閉上眼開始仔細聽音辨位。
他們的休息室不過是攝影棚内用三夾闆搭起的臨時隔斷,隔音效果并不好。
片場很嘈雜,又是午休時間。挪動機器聲,大家的嬉笑打鬧聲,塑料袋的摩擦聲,各種聲源360度環繞在她的耳畔,幾乎就要将那哭聲蓋過了。直到——
那哭泣中突然夾雜了一聲尖叫。易伍這下确認,聲音來源于休息室的西南角。
吳明景起初疑惑地看着她一臉嚴肅的表情,直到最後他自己也聽到了那聲又細又柔的尖叫。
像是被割喉放血的雞仔。
來不及思索,易伍直接沖了出去,吳明景緊跟其後。
黑暗中無人注意的角落,唐卉正垂着頭紅着眼,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瑟縮着,肩膀劇烈顫抖。
她是客串,沒有自己的獨立休息室。其他主演常用的房車,她自然也是沒有的,所以隻能在自帶的折疊椅上吃飯。
唐卉她爸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恨恨地放開了唐卉的頭發,轉過來頭,沖着易伍和吳明景歉疚一笑:“不好意思啊兩位老師,小孩不聽話,教訓了幾句,這就哭了,打擾你們午休了吧?”
易伍壓根不理他,着急忙慌地沖上前去,蹲下身,把着唐卉的肩膀輕輕搖晃:“怎麼了?你挨打了嗎,發生什麼事了,跟姐姐說好不好?”
唐卉垂眸搖頭,一言不發。
她臉上那個泛紅的巴掌印格外刺眼。
吳明景眯起眼,細細打量了會兒唐卉她爸,然後目光落到折疊椅前放的午飯上。
“叔,小朋友平常就吃這個嗎?” 他皺着眉問。
易伍聽到吳明景的話,一邊摟着唐卉,一邊轉身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燙得已經有些綿軟的塑料盒上,三三兩兩放着一點皺巴巴的生菜,一些胡蘿蔔幹,還有幾塊稀爛的番茄。
她覺得血氣上湧,蹙着眉危言正色:“叔,卉卉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您怎麼給她吃的全是素菜啊?蛋白質對小朋友來說很重要。肉蛋都沒有,孩子長不高,發育也會出問題的。”
她轉頭看了眼瘦巴巴的唐卉:“劇組的盒飯也比這個好啊,葷素搭配,至少營養是齊全的。”
“兩位老師真錯怪我了。” 唐卉爸撓撓後腦勺,點頭哈腰地笑,“你們還擔心她營養跟不上啊?嗨,她啊,就是發育得太好了,明顯是營養過剩啊!這才多大,就已經......已經來那個了哎!”
“來月經?” 易伍狐疑地确認。
“哎易老師,您是女人,心裡清楚就行了,大庭廣衆的不要說出來嘛。” 唐卉爸有些埋怨地左右看了一眼,“不瞞二位老師,她現在個子沖得高,面相變了,連聲音都跟着變了,你說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這怎麼得了啊。”
唐卉的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