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步伐晃蕩，吞吞吐吐地說：“易老師，你放心，手術一定成功。吉人自有天相。”

易伍溫溫柔柔地說了謝謝。

李輝把她送到醫院安頓好，恰好被護士長逮到：“哇，2床你怎麼偷偷跑出去了啊？去哪裡了？空腹禁食禁水，你不會偷溜出去吃東西了吧？”

易伍吐了吐舌頭歉疚地笑：“沒有沒有，就是下樓散個風透個氣，您别生氣啦。”

*

李輝駕駛着汽車，在高速上疾馳。從後視鏡看去，吳明景在後座睡得很熟，易伍這計劃進行得也未免太順利了。按照這個速度，八個多小時能到申市，到時候藥效一過，吳明景應該剛醒，正好收拾下精神抖擻地去試戲。

心情甚好，他哼起了歌。

這一對兄妹，他是打心眼裡喜歡。當年他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犯了錯差點被公司開除，多虧吳明景保下了他，知道他家裡困難還借了錢給他寄回老家。這份情他一直記在心裡。至于易伍......那更是打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的。

誰能不喜歡呢？易伍長得紮眼，她出現在哪兒，閃光燈的焦點便落到哪兒，周圍的一切都因她黯然失色。雖然常年浸淫在美女如雲的圈子，他也并不是少見多怪的人，但是沒人像易伍這樣，一出場就帶給他哇塞的體驗。

再加上她聰明伶俐，足智多謀——他就喜歡易伍眼睛珠子骨碌碌轉的那股子賊勁兒。可偏偏，她性格又是溫柔可人解語花那挂的，說話總是輕言細語，從來沒跟任何人紅過臉......哎，簡直好老婆的技能點全部點齊了哇。

那天他問吳明景，易伍有沒有男朋友。吳明景臉色霎變，好半天才從嘴巴裡不耐煩地磨出一句“她有”。

可這些天據他觀察，這多半是吳明景護妹心切随便用來搪塞他的話。不然易伍出這麼大的事，她男朋友怎麼可能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呢？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個人真的存在，那他這種表現肯定也會被三振出局了。

不過，易伍馬上就要做手術了，他卻不能陪在身邊......等把吳明景送到，他打算第一時間折返回去守着她。這麼想着，油門踩得飛起，一路風馳電掣，一點困意都沒有。

他不困——直到吳明景毫無預警地醒來，像詐屍一樣把他吓了一大跳。

*

吳明景做了個噩夢。

夢裡易伍手術失敗，推出來的時候臉上蓋了白布，就像她一直喜歡往被子裡鑽的那樣。

他在旁邊一邊笑一邊哭，最後兀自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哀嚎，嗓子啞得冒了煙。

他苦苦哀求，讓她别玩了，快點坐起來。從小到大說了他媽一萬遍不要把頭埋被子裡，從來不聽。老這麼任性還老喜歡吓他。怎麼能這樣呢？她怎麼能......老這樣呢？

真不是個東西啊。小暴君，小瘋子，老吓唬他的小混球。都這種時候了，能開這種玩笑嗎？多沒心肝的人才能開出這種玩笑啊？

如果知道這世上已無她，他一個人無論如何是活不下去的，還說什麼往前走莫回頭？前路已經斷了，她到底懂不懂？

李輝被大型獸類倒地後悲怆的嘶吼吓得打了個哆嗦。不能吧？什麼劣質安眠藥，這才幾個小時就醒了？

吳明景猛地睜眼，淚水已經完全模糊視線。眼前的景物隔着一層玻璃，像倒帶般飛速後退。

他用手背擦掉眼淚直立起身，看了眼駕駛位的李輝，一下子全明白了。

李輝緊張地從後視鏡瞥他，剛想開口解釋，就被吳明景周身的戾氣徹底震懾，直接傻傻愣住。

“掉頭。” 吳明景一個多餘的字也沒有，隻重複道：“掉頭！”

李輝想也沒想，在下一個高速出口立即掉頭回去，因為他感覺，再不掉頭他自己頭就要掉了。

吳明景沖進醫院，剛好見到管小安，管小安疑惑地打着招呼：“你......你怎麼來啦？她不是提前把你送走了麼？”

果然。昨晚他還納悶呢。平常他意志堅定，作息規律而且絕不貪睡。結果才喝完所謂的“伍式招牌”沒多久，就直接倒了，好家夥。

還真是毒藥。

心焦得如同野火燎原，他倉促地問：“她人呢？”

“剛推進去。你别緊張，主刀的可是全國最好的大夫。” 管小安耐心勸慰。

李輝也在一旁抖抖索索地解釋：“易老師也是為了景哥你好，今天在申市有個試鏡，戴導的電影，很難得的機會，她怕你錯過......”

李輝還沒講完，就被吳明景瞪得一句話也不敢講了。

“易伍她提前簽了放棄搶救聲明。” 管小安解釋道，“之所以會把你弄走，也是怕你會阻攔她簽這個。”

“不，我不會的。” 吳明景輕輕搖了搖頭，“我尊重她所有決定。”

管小安詫異他竟回答得如此幹脆：“啊？你......你都不打算攔着點兒嗎？”

吳明景将下巴微微揚起，直視前方，表情不能更輕描淡寫：“為什麼要攔？”

随後，他嘴角扯動一絲苦笑，“反正......我也會陪她的。”

哥哥和小伍，永遠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