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佳慧生産的過程可謂是驚心動魄。
因為很早便開始見紅,她隻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床上躺了整整九個月,保胎針多到快把屁股戳爛了。睡到半夜,四肢僵硬,可她連翻身都不敢,直直挺着,生怕一個翻身,就把孩子壓到了。
這是個來之不易的男孩,一個比金子更珍貴的男孩。
易國昌難得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又恢複了往日的殷勤備至,像公主一樣将谷佳慧供奉了起來。婆婆喜氣洋洋老早就來到燕城照顧她,每天各種土方子穩胎安胎,滋補的東西吃了一籮筐。
即使吃到肚脹難忍,她也依然被婆婆勸說要堅持住,莫嬌氣,她的大孫子需要很多營養。
谷佳慧一邊咽下苦似黃連的中藥,一邊覺得揚眉吐氣,苦盡甘來。她終于用一個閃閃發亮的兒子證明了自己的生育力,往日的郁結幾乎一掃而空。
終于到了生産這天。
因為吃的補品太多,又一直躺在床上不動,谷佳慧肚大如籮。花了一天一夜勉強開到三指,她已經疼得渾身濕透,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
“産婦對催産藥不敏感,開指很慢,現在羊水渾濁,沒辦法等了,你們看看要不要轉剖啊?” 護士出來詢問。
婆婆異常激動,聲音都變了調:“不剖,我們絕對不剖!我孫子必須順産,順産的娃娃才聰明有福氣!” 說完,她拉住小護士的手,滿臉堆笑,“拜托了姑娘,再讓佳慧試試吧。城裡長大的姑娘,終歸是嬌氣些。不像我,當年順完馬上就下地幹活了啊。你看看我兒子現在,多好啊,名牌大學生!”
易國昌急忙打斷:“媽,現在說佳慧,您扯我幹嘛?”
谷佳慧的母親急匆匆上前:“醫生覺得怎麼樣好?我們聽醫生的。他說剖我們就剖。我姑娘熬了一天一夜,疼得直叫喚我在外面都聽到了。就算開全了,人都沒力氣了,還怎麼順得下來?到時候順轉剖,不是受兩道罪?” 說完,她面色愠怒地瞪了易國昌他媽一眼。
易國昌他媽連忙賠笑:“親家别誤會,我也是為了佳慧好,不然肚子上那麼長一道疤,多難看啊。”
就在他們交談之際,護士被産房裡的人叫了回去:“快回來,新換的催産藥有效果,産婦開八指了!”
開指快,也意味着沒有緩沖。痛感陡然飙升到常人無法理解的圍度。
谷佳慧覺得有個人在扯着她的腸子跳舞,五髒六腑好像被一個巨大的攪拌機攪爛了,也像是有人掄起大錘毫不留情地撞擊她的肚子。
疼痛讓她靈魂出竅,也讓她又一次想起了之前的四個孩子。
因為這個兒子的存在,之前的所有犧牲才有了意義。在疼痛到幾乎瘋癫的時刻,她居然笑出了聲。
助産士讓谷佳慧跟着節奏用力,她卻自己覺得耳鳴力竭,隻聽憑本能胡亂使力,最後一個沒忍住,在助産士的訓斥聲中,一個巨大的東西從她體内滑落。
易伍呱呱墜地。
助産士驚呼:“讓你不要瞎使勁!這撕裂了好大一個口子啊。” 其他護士瞬間圍了上來,“怎麼出這麼多血?趕快準備下,縫針啊!”
谷佳慧縫了十幾針,可血依舊沒有止住,因為那血并不來源于外傷。
生産室的環境一下子變得緊張肅穆起來。醫生進來了,更多的護士也跟着進來了。
醫生皺着眉頭,對着谷佳慧娩出的胎盤細細拼湊檢查,發現缺了很大一塊:“子宮收縮無力,胎盤剝離不全,要手動剝了。”
谷佳慧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醫生已經戴上了無菌手套,面無表情地說:“忍着點。”
醫生的左手狠命按上谷佳慧的肚子,右手伸進産道,直達子宮最深處,順着臍帶尋找殘餘的胎盤。一番搗鼓終于找到後,醫生用力将殘餘部分從子宮壁強行扯下——
谷佳慧感受到了比生産更恐怖更凄厲更可怕的痛!
剝離一次之後,還沒有弄幹淨——于是第二次進入,産道将醫生的小臂完全吞沒。
這次,她直接疼暈了過去。
另一邊,護士們将易伍頭上的血污和胎脂清洗完,給她量了體重,七斤八兩白白嫩嫩的大胖閨女!她被裹上整齊的包被,護士抱着她出去,遞給易國昌看。
易國昌喜上眉梢,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恭喜了啊,是個姑娘。産婦胎盤分娩不全,你們還得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