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國昌尴尬地咳嗽了聲:“什麼私生子,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你說的阿姨,是我之前的鋼琴老師嗎?”
“不是。” 易國昌更尴尬了。
“所以,還有另一個?還是說,有很多很多個?” 易伍锲而不舍地追問。
易國昌裝不了一會兒,不耐煩全部擺在臉上:“大人的私事,小孩少打聽!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去把媽媽哄好,讓她出來吃飯......再勸她接受弟弟,就行了!”
“我已經有哥哥了,不想再要什麼弟弟。” 易伍皺起眉。
“哥哥?季甯算你哪門子哥哥?” 易國昌聽她這麼說,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推了她的腦袋,“他是領養的,和你沒有血緣關系。馬上要來家裡的,那才是你親弟,遠近親疏都搞不明白嗎?臭不懂事!”
易伍一邊後退,一邊搖頭:“不。我隻認他,我隻認他一個!” 說完,她奪門而出。
季甯在家裡各個角落搜羅了一大圈,沒看到易伍的半點兒影——最後才發現她在花園裡蹲着。
她在認真打黃瓜蟲,一腳一個,踩得嘎嘣直響,好像要把滿腔怒火全部發洩在腳底。
季甯默默跟在她身後,不動聲色地把黃瓜蟲的屍體收集起來,然後挖了個坑。
“你幹嘛!媽媽說了,這些都是害蟲!” 看到季甯連蟲子都埋,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世界上就不應該有害蟲!”
突然,她的神經莫名被牽動,下一秒再也忍不住,抽搭起鼻子放聲大哭,“更不應該有什麼......私生子!”
所有讓媽媽不開心的,都是她的敵人。私生子,就是媽媽被背叛的證明。
而且,這個男孩的存在反複提醒她,再努力也是無用。一個男孩的性别,在爸爸那必然會勝過無數考試第一的獎狀。而性别,又是她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的。
季甯拍了拍手上的土,又一次輕輕環住哭到崩潰的她,任由她的鼻涕眼淚悉數抹在自己肩膀。
他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段話:“害蟲,還是益蟲,是人定的。可蟲本身,并不知道,自己有益,還是有害。它們隻是,想活下去。如果,可以選,沒有蟲,會想當,害蟲。”
他頓了頓:“就像......沒有人,會自願,成為,私生子。這不是,他的選擇。”
易伍窩在季甯肩頭嚎啕,将心中的委屈和擔憂盡數釋放。很久後,她逐漸恢複了平靜,因為季甯的骨頭太硬,硌得她額頭生疼。
“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可我就是很不開心。媽媽不開心,我永遠也不會開心了。”
季甯心疼地看着她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圈:“媽媽,有她的,因果。你有你的。你沒辦法,替她。這是大人,的事。”
“什麼因果?你說的,我根本聽不明白。”
季甯用幹淨的手背将她的眼淚一一擦去,吐字和夏夜晚風一樣溫柔:“也許,也不用,太明白。反正,我會一直,陪着你。”
尚在手術昏迷中的易伍,任憑記憶帶着她一路回溯,到這裡時才猛然發現——
季甯或許就是從這刻起,下定決心,介入了她的因果。
即使他反反複複強調,因果不能改......到最後,自己也還是做了蠢事。
他總是這麼傻。
*
這天晚飯的時候,谷佳慧終于邁出了房門。
易伍呆呆地望着她,小心翼翼上前試探:“媽媽——”
可谷佳慧看上去精神抖擻,甚至可以說神采奕奕。
開飯前,她鄭重其事地說:“我來宣布一件事。佑弟,你其實......有個弟弟,一直在外面。我想這次借着你的生日會,正式歡迎他進門。大家,都沒意見吧?”
易國昌流下感激的淚水:“沒,沒有意見,都聽你的。佑弟的生日會,我們好好辦,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錢不是問題!”
風風光光把易冬至接回來,讓他徹底摘掉私生子的帽子,從此沒人敢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谷佳慧溫柔地看向易國昌:“好的,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地點,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