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甯時常提及因果。

易伍在水裡瘋狂掙紮時想，自己的因果究竟是什麼呢。保佑弟弟，為他獻出生命嗎？也許隻能是這樣了。她的人生，和寫的字一樣潦草。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閉氣根本閉不了多久。很快，水全部湧進鼻腔，她在痛苦中逐漸失去意識。

徹底閉上眼睛前，迷迷糊糊的，她聽到池邊有人狂奔過來。

再次睜眼，身體和眼皮都很重。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孟旭。

“易佑弟你醒啦！” 孟旭的聲音很是驚喜，“我幫你按鈴！” 他按下床頭的呼叫鍵，“一會兒護士阿姨就過來了，你别怕。”

“怎麼是你？” 易伍有氣無力地問。

“那些大人吵了一路，我看你一個人，就過來了呗。” 孟旭撓了撓後腦勺。

“他們在吵什麼？”

“也沒什麼吧......好像在說，準備把你哥送走。” 孟旭聳了聳肩，說得輕描淡寫。

“什麼？！”易伍猛地起身，扯着輸液管地動山搖，整張小臉煞白一片。

孟旭趕忙把輸液架扶住：“你，你不能亂動啊！他走就走了呗，我......我也可以當你哥嘛。在學校，有我罩着，你什麼都不用怕！”

說着，他害羞地低下了頭，“其實......我老早就想跟你道歉了。上次是我不對，你最後還幫我，我真的——”

“停！” 易伍喘着粗氣打斷了他，“我哥到底怎麼了？”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孟旭把事情經過，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先是酒店裡新來的服務生走錯了道，端着盤子去了後廳，朦朦胧胧聽到有聲音大喊救命。

這位服務生循着聲音去花園一瞧，當場傻眼。

一個小男孩一動不動躺在池子邊，另一個稍大點的男孩渾身濕透，懷裡抱着個同樣一動不動的小女孩。不遠處，包裝精美的禮盒散了一地，露出一條白色紗裙。

服務生一秒沒耽擱地背起易冬至，季甯背起易伍，兩人狂奔到前廳時，正在推杯換盞的客人們尖叫聲一片。

救護車呼嘯而至，谷佳慧當場暈倒，易國昌也差點撅了過去。孟旭爸隻能站出來主持大局，一路陪着到了醫院，孟旭也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所幸搶救及時，兩個孩子都沒什麼大礙。

“那關我哥什麼事？！他救了我，為什麼還把他送走？” 易伍的情緒更激動了。

“因為泳池的水是他放的呗。我爸說，本來那個池子很淺，是季甯貪玩到處跑，去了機房亂按，把水放出來了，所以你和你弟才淹了。”

“放屁！” 易伍咬牙切齒怒吼，把孟旭吓了一跳，“我哥從來不亂跑，是他們冤枉他！”

“你這麼兇幹嘛！季甯自己承認的，我都聽見了，你爸當時就打了他一巴掌。”

還沒等孟旭說完，易伍已經撕開了手背上的膠布，孟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針拔了出來。

“他們現在在哪，帶我去！”

*

易冬至所在的病房人滿為患。

易國昌在床邊握住他小小的手，眼圈紅了一片。谷佳慧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季甯垂着頭離得更遠。還有一個易伍不認識的，面容姣好的女人跪倒在地，梨花帶雨地瞪着谷佳慧。

“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有什麼你沖着我來！拿孩子開刀算什麼本事？我聽國昌的話，把孩子交給了你。才見第一面，你怎麼就想要了他的命啊！” 說完，她撲倒進易國昌懷裡，“國昌，我......我們還是，報警吧！”

易國昌面容尴尬地推開她：“溫霏，你太激動了。這件事不是都解釋過了嗎？季甯貪玩放了水，這就是個意外。咱們都是一家人，報什麼警啊？難道你想越鬧越大，讓我到報紙上丢人去？”

溫霏頭發散亂，越哭越兇：“你怎麼能信小孩的話？他才那麼大點，怎麼可能跑去機房弄水？警察必須過來，把事情查清楚，給我們母子倆主持公道......無論如何，冬冬不能養在她身邊，我不會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