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季甯家的門鈴忽然響起。
鈴聲很輕,不急不緩,隔了很久才響第二聲,像是怕擾了人清夢。
季甯從床上一躍而起,猛地沖下了樓。根本無需猜測,心靈感應已經告訴了他來人是誰。
門一開,冷風立即卷進屋内。
隻穿着睡衣拖鞋的女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的手裡,還攥着一把片刀。
季甯臉上的血色像被潮水卷走般,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小伍!”
他将她拉到屋内,飛快找來廳裡的羊毛毯給她團團裹上。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從易伍手中取過那把刀。燈光映在刀刃上,未幹的血漬猙獰可怖。
季甯将易伍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
還好,妹妹沒事。他松了口氣。
易伍垂着頭一言不發,長發遮住了她的臉。季甯也不說話,隻在她身邊默默站定。
良久,易伍的肩膀輕輕抖動,聲音細若遊絲:“哥,有大篷車就好了。”
被王大夫關在閣樓,差點被肺炎折磨死,她也沒感受過這樣透徹心扉的痛。
易國昌酒後力氣驚人,手上下了死勁,谷佳慧被他掐到臉龐脹紅眼睛充血,卻還在癫狂地笑。
隻看一眼,就毛骨悚然。
易伍迅速去廚房抽了刀。在她尚還弱小,沒有能力保護媽媽的時候,易國昌曾經是她的噩夢。
但現在不會了。
她握刀的手,又穩又準,連點猶豫都不帶,狠狠揮下。
刀刃撕裂襯衫,遲鈍而滞澀地切入易國昌的背部肌肉,聲音如同鈍器砸在皮革,隻有悶響。
易國昌皮糙肉厚,她太小,又是大病初愈。那片刀像是許久未用,明顯不夠鋒利不夠快。
竟隻留下一條淺淺的傷口。
鮮血溢出,易國昌吃痛,轉過身來。随即雙眼充血,憤怒猶如滔天巨浪。
他松開了快要将谷佳慧捏碎的手,轉身對向易伍。
“你敢砍你老子??!!” 野獸般的嘶吼,震得易伍耳膜發麻。
可她沒有退縮,反而倔強地昂起頭,像初生的小母獅,聲音不屈而決絕:
“我呸!!!人渣!你也配當我爸?逼着我媽打了四次胎,再和别人生兒子。從小到大,我所有痛苦都是拜你所賜!如果我是男孩,所有一切根本不會發生!這是你的錯,不是我的!!”
她的怒吼反擊,如雷霆貫耳,甚至壓過了易國昌震怒的咆哮。
“你沒有正眼瞧過我。我被人綁架,你拿我換交情!我高燒昏迷,你丢下我去英國參加易冬至的運動會!無所謂!你以為這樣能傷到我?”
易伍冷笑着,又一次高高舉起染血的刀刃:“但是你逼走我哥,逼瘋我媽,現在還想掐死她?我不可能放過你!!今天隻是警告,你要再敢對我媽動手,我一定砍死你!!說到做到!!!”
易國昌的臉瞬間漲紅,血管像毒蛇般凸起,怒不可遏地朝易伍沖去,眼裡湧起狂暴的殺意。
可谷佳慧抱住了他的腿。
他喝了酒,腳步踉跄不穩,一下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地。氣喘籲籲,狼狽至極。
保姆阿姨也舉着手提電話,顫顫巍巍地從卧室走了出來。
“先生,您.....您再這樣,我,我要報警了!”
谷佳慧沖着易伍低吼:“快走!!去找你哥!!”
“不!!你跟我一起!” 易伍握緊手裡的刀,眼神決絕。
“我的話都不聽了?快走!!” 谷佳慧撕心裂肺地喊着。
“乖乖,你先走!” 保姆阿姨也苦苦懇求。
易伍的眉頭擰成了麻花。
她狠狠瞪了眼地上的易國昌,咬咬牙,扭頭跑出了家門。
聽完妹妹斷斷續續地講完這一切,季甯沒有立刻開口。
他皺着眉,眼神中的思緒飛速閃爍。随後,他起身,默默走進了廚房。
不久,一杯熱氣騰騰的高樂高被塞進易伍手裡,熨帖的溫度驅散了易伍身上的冷意。
季甯蹲下來,把早就準備好的棉鞋輕輕給她套上。
做完這一切,他擡頭,認真地看向易伍,鄭重而笃定地回應了她進門時的話。
“我帶你們走。”
*
第二天一大早,唐翠摘下眼罩耳塞起床,推門就看到季甯蜷着腿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吓了一大跳:“你咋睡這兒?”
季甯連忙比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樓上。
唐翠看到飯桌前易伍換下的拖鞋,立馬會意:“啊?哦!你小女朋友在樓上?”
“翠姨!” 季甯立即皺眉。
“哦哦哦。” 唐翠趕緊裝模作樣地捂住嘴巴,“你妹你妹!口誤口誤。她昨晚在樓上睡的?家裡又出事了?”
季甯沒有回答,隻沉着眼問:“之前我爬樓的時候聽到你說,如果我有三長兩短,你沒辦法給我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