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過。”
他微微側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醫療室的牆壁,落在了外面那片屬于決賽舞台的虛空。
“護你登頂。”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像六顆燒紅的子彈,狠狠貫穿了淩星狂暴的怒火!将他所有的嘶吼和質問都堵在了喉嚨裡!
護你登頂…
是了。同居協議修訂案第三條——“護你平安”。那被他嗤笑過的條款,那寫在紙上的冰冷承諾,此刻卻成了這個男人要賭上自己職業生涯、甚至一隻手來踐行的沉重枷鎖!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着劇烈心痛、酸楚和某種被逼到絕境的暴戾情緒,如同火山熔岩般在淩星胸腔裡轟然爆發!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燒得他眼眶赤紅!
“護我登頂…護我登頂…”淩星低低地重複着,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帶着一種近乎癫狂的意味。他猛地松開鉗制江燃肩膀的手,目光如同失控的探照燈,瘋狂地在淩亂的醫療室桌面上掃視!
藥瓶!紗布!剪刀!…
他的視線猛地定格!
在桌角,在幾支散落的空藥瓶旁邊,躺着一個被捏得有些變形的、在燈光下閃着廉價金屬光澤的東西——是那個易拉罐環!那個刻着“星火”、曾被他套在江燃無名指上、又被對方撕碎賭單後珍重收起的、簡陋到可笑的“戒指”!
淩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武器!他一把抓起了那個冰涼的金屬環!
沒有一絲猶豫!他猛地抓起江燃那隻剛剛被拔出針頭、皮膚上還殘留着碘伏痕迹和細小血珠、腫脹扭曲的右手!動作粗暴得近乎殘忍!他無視了江燃因為劇痛而瞬間繃緊的身體和壓抑的悶哼,也完全不顧旁邊林薇驚恐的抽氣聲!
他死死攥着江燃的右手手腕,将那隻傷痕累累、象征着電競傳奇也即将被傷病摧毀的手,用力地拽到自己面前!然後,他捏着那個小小的、冰冷的易拉罐環,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不容抗拒地,将它套在了江燃右手無名指上!
金屬環冰冷的邊緣,重重地碾過無名指指根那道陳舊的白色疤痕!也碾壓過剛剛注射針頭留下的細微紅點!最後,死死地卡在了指節根部!
江燃的身體猛地一震!被強行套上指環的無名指因為腫脹和劇痛而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冰冷的金屬緊緊箍着發燙腫脹的皮膚,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束縛感,也帶來一種奇異的、滾燙的烙印感!
淩星低着頭,火紅的發絲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隻能看到他抓着江燃手腕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同樣在無法控制地顫抖。他維持着這個姿勢,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隻有兩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裡交織。
終于,淩星擡起了頭。
他的眼睛赤紅,裡面翻湧着未幹的濕意,更燃燒着一種近乎毀滅的、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他死死盯着江燃因為痛楚和震驚而微微睜大的冰灰色眼眸,聲音嘶啞、破碎,卻帶着一種重逾千鈞的、砸穿靈魂的力度,一字一句地砸了出來:
“…獎杯換鑽戒,等我。”
他停頓了一下,抓着江燃手腕的手指又收緊了幾分,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都烙印進去。目光死死鎖住江燃無名指上那個寒酸卻刺眼的金屬環,和他手下那隻腫脹不堪、可能就此毀掉的手。
“還有…”淩星的聲音更低,更沉,帶着一種豁出一切的狠絕和不容置疑的占有,如同最沉重的誓言,狠狠砸在江燃的心上,也砸碎了醫療室裡所有的空氣:
“…你的手,下半輩子…”
他咬着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血珠。
“老子負責!”
“哐當!”
被林薇失手掉在地上的那支空注射器,在冰冷的地磚上彈跳了幾下,發出刺耳的、空洞的回響。細長的針管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像一截被遺棄的兇器。
醫療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淩星粗重的喘息和江燃壓抑的、帶着痛楚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血腥味、汗味,還有某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沉重而滾燙的情感。
江燃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被強行套上易拉罐環的右手無名指上。腫脹的皮膚被冰冷的金屬緊緊箍着,壓迫着敏感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那道舊疤和新紮的針眼,在金屬環的邊緣若隐若現。淩星滾燙的誓言還灼燒着他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像烙印般刻進心裡。
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用那隻被禁锢的、顫抖的右手,一點點地、無比鄭重地翻轉過來。掌心向上,然後,用盡此刻能調動的所有力量,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反手握住了淩星那隻同樣布滿薄繭、此刻卻死死抓着他手腕的手。
十指交纏。
腫脹的、冰冷的、帶着傷痕和金屬環的手。
用力到指節發白、帶着薄繭和滾燙溫度的手。
一個無聲的、沉重的回應。一個交付了未來、也背負了誓約的枷鎖。
淩星感受着掌心傳來的、屬于江燃的顫抖和冰冷,還有那金屬環堅硬的觸感。他赤紅的眼中,那瘋狂的火焰緩緩沉澱,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帶着悲壯決心的幽暗。
他擡起頭,目光越過江燃的肩膀,投向醫療室那扇敞開的門。
門外走廊昏暗的盡頭,靠近安全出口的陰影裡,一個穿着異國隊服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倚靠在那裡。
樸東勳。
他似乎隻是路過,又像是刻意停留。他微微低着頭,燈光隻照亮他半邊臉,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而玩味的弧度。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側,那隻閃爍着冰冷金屬光澤的機械手,此刻正靈活地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刃口泛着幽藍光澤的□□。
匕首在他金屬的指尖旋轉、跳躍,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幽藍的刃光,在昏暗中一閃、一閃,如同毒蛇的信子,無聲地舔舐着決賽前夜的寂靜,也折射着門内兩人交纏緊握、套着易拉罐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