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随從道:“吳老……老頭,失蹤了!”
收養吳童的吳老若死,首要嫌疑就會落在李碧海的頭上。
雖然一衆弟子都說吳童翻牆出去玩了,但吳童是在李院長的書院裡丢的。吳童“失蹤”後,吳老幾次三番找到院長,求幫着找人。
院長當着衆人的面把書院翻了一個底兒朝天,表示吳童的确沒在書院後,就打發了幾人随吳老去外邊找。
可吳童此時,就在書院背後荒山的井裡。
除了書院,沒有更多人和吳童有瓜葛。
吳老也丢了的話,人們除了懷疑書院,就隻能懷疑鬼了。
所以,李碧海一直派人跟着吳老,就是怕吳老出任何岔子。除非有人能證明吳老的死和院長無關,不然李碧海必然會被查。
這道理難道李縣尉不明白麼?
吳老又是在縣尉門口失蹤的,曾作為縣尉跟前最紅火的門客,李縣尉犯得着突然趕盡殺絕麼?
誰都想不通。
李碧海也想不通。
想來想去,李碧海懷疑李縣尉棄帥保車。
哪個是車他也不知道,他隻盼公殳手裡的東西,能讓他和李縣尉同歸于盡。
李碧海一個儒生本不會把賭注壓在公殳身上。然而,他少年的經曆促使他對另一個世界的一切深信不疑。
年少時,他誤入山林從巴城消失一年有餘。山林裡,他被魅妖所困。老夫子救下李碧海後,将昏迷的李碧海養在分舵中,直至他清醒過來。
後來,活着回到巴城的李碧海謊稱自己是得了天神教導,并略施小計讓巴城衆人信以為真。當然,這樣的“通天”本領并不足以讓李碧海通過鄉試。
他做幕僚,開私塾,看着别人步步高升卻不能真心祝福,即使那是他的學生。
·
得知吳老失蹤的消息時,公殳确定吳老還沒有死。
他們順着那張追蹤符找過去的時候,吳老屍體還是熱的。
吳老被關在縣尉私建的地牢裡,臉上蓋了兩張紙。
紙是濕的,還在滴水。
淨歡一拳打在牆上,不解他們為什麼要用這麼折磨人的辦法,殺一個走路都喘的老者。
杜汝舟伸手要去揭開吳老臉上濕哒哒的紙糊,卻被公殳攔下了:“你去外面守着,值班的回來了通知我們一聲。”
“我們要躲着?”
公殳其實隻是不想髒了杜汝舟的手,但他卻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們問我們怎麼進來的,我們不可能說自己是黑白無常來替人收屍的吧?”
杜汝舟半信半疑地點頭出去,堵在了暗處。
這時,公殳伸手揭開那幾張紙,将老者的亂發打整了兩下,阖上了老者痛苦睜着的眼睛。
淨歡不解:“縣尉為什麼要殺他?”
公殳就地開啟了喚影陣,帶着淨歡入了陣。
這讓他們得到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吳童竟然是李縣尉的私生子!
吳童是吳老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的,而吳童的母親隻是巴城裡一個不知名的小姑娘。
那時候巴城都傳,吳童母親是李縣尉的情人。可李家正房娘家權勢滔天,正房還是個出了名的惡婆娘,李縣尉隻得把女人養在外面。後來,吳童母親一夜消失,日子遠了,人們也很少再談論了。
不論是什麼時候,新八卦疊舊雜聞,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前者拍在岸上,沒進砂礫,很快就會被遺忘了,就連沒入砂礫的浪潮都不知道,埋在自己身下的浪潮是哪個。
吳老沒那麼聰明,也沒那麼多心眼。
他以為告訴李縣尉,失蹤的吳童是李縣尉的親生兒子,李縣尉便會全力查找吳童的下落。
誰知道,吳老剛将吳童的身世道出,李縣尉便以他鬼上身而殺了他。
這些不牽強嗎?
很牽強,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幾年前能将親兒子丢在亂葬崗的縣尉,也不怕幾年後再殺親兒子一次。
至于李碧海為什麼會這麼快成為李縣尉的棄子?
李碧海不是忠誠的臣仆,李縣委也不是善茬。吳童生死事關李碧海和縣尉的兒子,若此案成為懸案,雙方或許還能相安無事,可縣尉拿不準半路殺出的當先閣。
一旦事發,這案子終歸有一個結局。
李碧海做了縣尉多年幕僚,即使他真的有通天的神力,可他知道的太多,縣尉此舉不過是快刀斬亂麻罷了。
淨歡氣得發抖,他對公殳說:“公殳大人,此縣尉不能留!”
“當先閣不插手人間事!”公殳說着,抽出懷裡的手巾擦手。
淨歡剛要說什麼,就聽一直蹲在牢房外看門的杜汝舟說:“不是當先閣的插手就行了!”
“怎麼?你要出手?”
淨歡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懼。
傳說裡,魔神往往與殺戮相生相伴。如果杜汝舟能為民除害,無疑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然而,倘若她内心潛藏了對血腥的渴望,淨歡就不得不擔憂和恐懼了。
“我出什麼手?”杜汝舟蹲在地上,手捧着腦袋,微微側過身看向公殳,“公殳不是把證據送出去了嗎?”
“大人?”淨歡微微一愣,“早有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