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家族成員的屍體被邪術師盜用,加茂家決定對這三人連夜實施火葬。咒術師們都知道,為了防止人死後化為詛咒,必須用咒術将其誅殺。
然而,已經死去的家夥們,再讓他們粉身碎骨,豈不是太狠心了些。
屍體被推進了喪葬場裡,可火苗點燃枯萎的皮膚的那一瞬間,爐膛中忽然傳來了凄厲的、嬰兒般的哭聲。
……
……
醫師萬松正在庭院裡欣賞着落花的姿态。到了時節,梨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隻是這棵梨木無法結果,它很快就要回歸光秃秃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發生了那種事情,看到落花也覺得蕭瑟。”雇傭萬松的加茂盛人哀哀說道。萬松看上去倒是輕松,“花開花落隻是一個輪回罷了,逝去的生命也一定能夠得到重生。”
盛人聳了聳肩膀,“父親倒是不相信這回事呢。啊,請跟我來吧,讓你浪費時間了,這裡的景色也稱不上是怡人。”
萬松醫師親切地笑了笑,“請不必挂懷,這裡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盛人将這些挂入了客套話之中,他領着這位醫師前往西北方的宅邸,那座宅子裡住着家裡最小的孩子,野梅。前不久,他失去了父母,隻有他在人為的災禍中幸存了下來。
盛人下意識地用手指搔着手心,當他尋着血迹看向石井内部的時候,他确實隻看了一具屍體。可當爐膛裡燃起熊熊的烈火時,裡面卻傳來了哭聲。
野梅活過來了。
但活過來的真的是他的侄子——加茂野梅嗎?
盛人不知道父親(家主大人)為何沒有直截了當地鎮壓它,隻是将它關在原先的宅邸中,現在甚至派醫師去看望它,難不成是因為思念無辜死去的女兒?
盛人無法理解,他隻道醫師有些可憐。從外表看,文雅的醫師恐怕還未知曉自己即将面對的是什麼。這位醫師是父親從術師醫局請來的,是空燈醫師的弟子,與師傅相似的,他們的額頭上都有對自己開顱研究的痕迹,一條細細的縫合線貫穿了皮膚,在白皙的皮膚上制造出了可怕的傷痕。
宅邸前的池塘上飄滿了落葉與腐花,看起來已經許久無人整理。盛人停下了腳步,告訴萬松,“因為特别的原因,屋中設置了四重結界,請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先前我所說的咒術。”
萬松點了點頭以作回應,他走進了大門,卻沒有像他剛才答應盛人那樣阖上雙目。額上的絲線有意識地活動着,“萬松”用手撫了撫,将真正的萬松的靈魂捏碎了。
通過不斷更換身體來延續生命的咒術師——羂索欣賞般地打量着屋中的四重結界,幾乎是他記憶裡的溫柔的改版。它的原版是在封印物外套娃似地進行多重封印,每解開一道封印,就需要獻祭一條生命。
這是他奪取“加茂憲倫”後研究的咒術,沒想到以這樣的改編版本出現在他面前。咒力的構造很粗糙,恐怕沒有在上面太過用心,本意是用來封印不可祓除,或是無法祓除的咒靈,如今竟然拿來封印一個人類嗎?
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羂索用手指撥弄着咒力,從外到内的四重結界被一層層地打開,宛如剝開洋蔥的表皮,挖出它的内心。打開封印的結界後,他在一間狹窄的房間裡看到了加茂家主口中所說的那個需要治療的孩子。
從表面上來看,最嚴重的應該是燒傷,根據之前的護理記錄,患者連續幾日内都在補充缺失的水分與電解質。羂索能夠聽見一些簌簌的聲響,像是人體在外殼裡移動的聲音。而這陣聲音正是從眼前的患者身上傳出來的。
屋内有些暗,是因為房間并不面向南方的原因。羂索拉了下吊燈的拉繩,通過樸素的白光,孩子藏在黑發下的臉終于裸-露在他的視野裡。黑黢黢的外殼裡,一隻紅色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轉動着。以羂索的視角來看,對方似乎馬上要像蛇那樣,從褪去的蛇皮裡鑽出來了。
“我是萬松,”他故意當着對方的面解下了白色的醫療箱,“是應家主的命令前來的。”羂索對眼前的孩子沒什麼印象,不過也是,他上一次占據加茂家的時候,還是明治時期,如今時代的車輪都已經跑了好幾圈,再加上沒有什麼突出的小輩,羂索對這些普通的孩子們沒印象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叫野梅,對吧。”
野梅的嘴唇蠕動着,聲音輕微。這時候,一種陰冷的感覺通過牆壁慢慢滲進了房間之中。兩團灰暗的影子在地面上緩緩成形,捏造出了人類的形狀。
羂索什麼都沒有看到,但他依然感受到了一種黑暗的力量。隻因為打開了結界,所以才将别的東西放進來了嗎?
這并非咒靈。羂索當下判斷道,不過所有非人的生物最後都殊途同歸,都是由特别的能量構成的物體。他揮了揮手,這些東西被他的咒力打散了,像燕子一樣飛到了屋檐之上。
随意驅散了外在之物後,羂索便默默低頭整理着醫箱内的東西。他所飾演的萬松,似乎不太擅長直接面對其他人的視線,是個文弱又害羞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