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沒有過問他為什麼會受傷,也沒有詢問是誰傷害了他,隻是保持着一種可怕的沉默。他眼角的紋路也緊緊地擠在一起,幾乎能夠擠死一隻蒼蠅。
在走進家門的前一瞬間,對方冷冷地問道:“那家夥的屍體在哪裡?”
屍體就遙遠的益荒村的山坡上,那裡遍布着來自五湖四海的屍體。
野梅搖晃着腦袋,他有些磕絆地解釋道:“不是我幹的……”是朗尼殺了醫師萬松,對方的大腦還在玩偶的頭部。現在朗尼的頭變得好重好重……明明隻是植入了一顆大腦,可摸起來卻像是裝進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可家主卻不聽他的解釋,他的态度就像是一塊永凍的冰川,永遠不會遇到屬于他的春天。
野梅被攥着的手很疼很疼,一個什麼都不想聽的大人,下次為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恐怕是臨死之前。
加茂玲人的心跳得很慢很慢。
一個推進了爐膛反而複活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不可能是“人類”。
為什麼非得是他呢?他内心反而湧起一種深深的憎惡。母親三十二歲時在某個夜晚忽然變成了瘋子,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她都以恐懼的眼神看着每一個人,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随時将其殺害。然後是他的妻子,寒櫻,同樣來自于母親的氏族,在相似的年紀被診斷出精神分裂症。女兒桔子,年僅十八歲就出現了初症。桔子也死了,可是她卻死在别人的手中。
望着那張與桔子有着相似五官的臉蛋,加茂玲人的齒間泛着鐵鏽味,都死了……現在都……
他們終于跨過了門檻。
家主對野梅說:“以後凡事,都要過問我的意見。”
這就是已經結束的前日談。
時下,野梅攏着雙袖,腳上也沒有穿着襪子,他似乎什麼都不關心,隻在意如何能将這隻玩偶清洗幹淨。淹過幾次水、一直都沒有晾幹的歡樂布朗尼正散發着一股陰濕的氣味。
悟彈了彈手指,朗尼忽然騰空了,它那沉重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轉成了多節的麻花,變成了一條被擰死的毛巾。玩偶中最淺表的水一股腦冒了出來,隻餘下棉花中潮濕的水分。
野梅抓住了即将下落的玩偶,沒有咒力的他看不見蔓延在空氣中的餘下的咒力,也看不見悟是如何操縱這些力量的。他隻是驚喜地說:“太好了!”
悟本以為他會說,你好厲害,豈料并非如此。這偏移的誇獎讓他放棄了烘幹這隻玩偶的想法,隻是抱起雙臂,表現得不以為意。
野梅抱着朗尼甩了甩,它重重的腦袋依然向後垂着,看着便讓人覺得頭頸發酸。随後,他托着對方綁上了晾衣架,風也吹不動的笨重身體在衣架下晃着微小的幅度。
風吹過雙臂時傳來了粗糙的感覺,野梅這時才問起來,前廳為什麼要辦家宴。
“上次不是辦過了嗎?”上一次,餐桌上讓人食不下咽的氛圍逐漸出現在記憶中。野梅對于時間的逝去有些模糊了,已經過去多久了……?夏意正悄然占據着樹葉的顔色,他聽見悟随口提道——
“結婚?”野梅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他聽見了不可思議的内容,以至于臉上被空白充斥着。加茂野梅有些無措地摩擦着手指,慢悠悠地,他的臉頰上浮現出一些淡淡的紅色。
“和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