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書裡的内容對她完成查爾斯曆史作業的确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卡塔帕将其中的重點語句和闡述都通通記錄在事先準備好的筆記本上,打算周末回去再好好地加以引用。
就這麼風風火火地結束戰鬥,卡塔帕擡頭看了眼閱讀區的挂鐘,時針已經指向了數字六。
回想起今早出門前米勒太太告訴她晚上米勒先生要回來,并且大家約好了七點一起出去吃晚餐。
卡塔帕對所謂的家庭聚餐并沒有太大熱情,但她也不想讓對方覺得她是個不合群的孩子。
因此她隻能是趕緊背上書包沖出圖書館,解開停車棚裡的自行車鎖就準備打道回府。
隻是就在她不經意間偏頭,目光晃過街對面那一排巨大梧桐樹的瞬間,她還是像被人按下暫停鍵一般,止住了所有的動作。
幾乎隻需要零點零零壹秒,她就認出來了。
是那輛銀白色的克爾維特。
那輛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原以為會被淹沒在無盡人潮中、卻又在毫無期盼的情況下再度出現的克爾維特。
心髒頓時被一種名為驚喜的情緒所浸潤,卡塔帕重新踩下自行車的停靠支架,繞過停車棚的圍欄就往街那邊跑。
斑馬線上的枯葉在她腳下散成碎片,随着她快速移動所掀起來的微小旋風而肆意舞動。
卡塔帕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會這般急切。
她隻覺得,但凡她再多猶豫一秒,對方就會像空中略過的彩色泡泡,隻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在一片湛藍裡。
所以她不敢移開自己的視線,雙目始終對準了對方的方向,并且義無反顧地向它靠近。
好在直到她真正站在了對方面前,那輛車也沒有挪動過一分一毫。
而且還不等運動過後急促的氣息平複下來,卡塔帕就迫不及待地往主駕駛方向投去目光。
結果很不巧,那裡空無一人。
“不在?”
卡塔帕下意識自問,接着重新站直了身體,往四周環顧了一圈。
視線在觸及到不遠處那輛紅豔惹眼的法拉利時,她稍稍頓了頓,但也僅僅隻是一瞬,就默默然挪開了目光。
“應該不可能認錯吧……”後知後覺地對自己的判斷力做出懷疑,卡塔帕抱着手站在原地思考了許久,最終得出這破大點小鎮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同款豪車的結論,進而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但問題是,她現在得盡快趕回去,根本就沒有時間在這裡等待車主出現以驗證這份幾乎能稱得上是盲目的判斷,也沒有時間在驗證成功後向對方緻以一聲遲到卻真誠的謝謝。
更沒有時間在完成前兩步的基礎上,去探尋對方背後的秘密,探尋那隻藍眼睛的貓的秘密。
…………
被自己清晰理智的邏輯所打敗,卡塔帕别無他法,躊躇再三,決定從書包夾層裡翻出便簽和筆。
随後鄭重地在紙上寫下她想說的話。
鄭重地替對方擦拭掉雨刮器旁的細小灰塵。
鄭重地将那張字條貼在了上面,并且反複挪動了數次,以确保位置端正明顯,沒有任何問題。
等做完這些,她的手機也恰好發出了一聲叮響。
掏出來打開一看,是米勒太太問她是否快到了的訊息。
毫不猶豫地在屏幕上打下“馬上”兩個字并點擊發送,卡塔帕關閉手機重新将其揣回到口袋裡,又擡頭看了一眼前擋風玻璃上的字條,然後便轉過身往自行車的方向走。
隻不過剛走出去沒兩步,她就又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緊接着在三秒之後,她把手伸進書包的側面袋子裡,拿出了那隻由美甲店老闆贈送的玩偶挂件。
…………
“……”
靜默的耳畔裡盈滿了人潮洶湧的喧嚣,各種或嬉笑或煩躁的聲音傳來,混雜在汽車此起彼伏的鳴笛中,緩緩地拉開了夜幕即将降臨的華燈。
卡塔帕剛好站在一盞路燈下,經過風吹日曬而略顯滄桑的燈罩尚且還沒有被暖光完全填滿,少許的人造光和自然光編織成網,悄然地落在了她的頭上。
她在做自我掙紮。
從她拇指指腹一遍遍撫過小企鵝的錦鯉頭套的動作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但她還是在嘗試着說服自己,哪怕從開始擁有那隻小企鵝的所有權到現在為止,不過才過去了短短的半個多小時而已。
幸運的是,最後經過反複的思想鬥争,她終于下定了決心。
仿佛腦海中一黑一白兩個小小人,注定有一個要被徹底趕出思緒的牢籠。
卡塔帕不知道該怎麼和旁人解釋,她方才在黃昏的暈染中好像看到了一塊小魚幹。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旁人解釋。
她在折回去将那隻小企鵝一并放在擋風玻璃上的時候,心裡為何要一直默念着“總得有個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