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往後的好幾天,卡塔帕都會在放學時故意往市圖書館的方向繞着走。
哪怕心裡并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下意識像個膽小怯懦的賊,潛藏在洶湧的人潮中,就為了那一場預謀已久的片刻停留。
幸運的是,那輛車每天都在。
不幸的是,車的主人她一次都沒遇見過。
卡塔帕不禁懷疑,那輛克爾維特是不是自打那天停在這裡後便再也沒有挪動過。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遍布在地面上交錯縱橫的車輪印記給打消了。
且不說這段路的停車費有多貴,即便對方的确能夠支付得起,他好像也沒有要一直待在這裡的必要。
附近又沒有什麼高檔消費場所,也沒有白領精英們上班的标配寫字樓,除了眼前這棟高大宏偉的圖書館,其他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商鋪而已。
所以卡塔帕很是郁悶。
她想不通。
難不成對方是在圖書館裡工作?是個專職且總是沉迷于加班并樂此不疲的圖書管理員?
别說。
為此她還真就煞有介事地進去找了一圈,細緻到把張貼在大廳宣傳欄裡的員工名單扣着字眼和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卻都一無所獲。
等到最後一次頂着保安大叔異樣的眼光跨出大門,一擡眸就看到街對面的“罪魁禍首”時,她突然就被一種名為無力的挫敗感所席卷了。
她不知道她這段時間的堅持到底算做什麼?行為怪異得簡直像個心理變态的跟蹤狂。
她甚至有種直覺,如果她再像這樣每天隻要經過就停下來反複打量觀察那輛車的話,那位在路口執勤的交警先生估計都會把她當作是盜車黨來看待了。
而自尊心作祟的好好學生可不想被人家當作可疑的對象進行盤查和問話,所以她想了想,決定給自己劃定一個最後的期限。
“明天是周五。”
站在漂亮的銀白色跑車前,卡塔帕對着一堆空氣自言自語道,垂在兩側的書包帶被她卷起又松開,松開又卷起。
“……很抱歉打擾了你這麼長時間,但我還是想要再來一次。”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啥問題,但仔細想想,卻和做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沒什麼兩樣。
于是還等不到最後一個字的發音從舌尖徹底隐沒,她就控制不住地輕笑一聲。
一種發自内心的取笑,介于她方才神經質般的發言。
畢竟哪個正常人會莫名其妙地對着一輛車子說抱歉呢?
“萬物皆有靈”的傳說可不會在故土之外的地方應驗。
這片領域内隻允許出現西方的魔法。
故而卡塔帕的神情很快就落寞了下來,随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沉默。
沉默着。
沉默着。
貓咪藍色的眼睛從她腦海中一晃而過。
瞬間的事兒,卻讓她如同被微弱電流小小地擊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朝着車身引擎蓋上那條近乎完美的弧形線條探去。
隻可惜該行為的持續時間還沒超過五秒,在距離對方僅剩一厘米的時候,她又生生地止住了動作。
原因很簡單,無非就是怎麼找理由找借口,卡塔帕仍舊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并且笃定地認為,即便眼下車主不在,她這樣未經許可就擅自觸碰他人所屬物的舉動仍舊是能夠采用道德規範來進行約束和譴責的。
所以她頓了頓,就毫不猶豫地握緊拳頭縮了回去,站在排除他人幹擾的絕對權線外,不敢再有二次嘗試的勇氣。
至于那點可恥的不甘心,最終也隻能化作一句細若蚊鳴的低喃。
“……你到底是什麼來曆?”
————
“叮——”
系統收到新消息時發出的提示音劃破了深山的寂靜,驚醒了蹲在枝丫上休憩的貓頭鷹。
也驚醒了正在休眠狀态中的狂派偵察兵。
路障明顯不是那麼情願地打開光學鏡,猩紅色的掃描焦點在明月與樹影間來回切換,最終勉為其難地落在了那片快要消散的薄雲上。
他甚至都懶得坐起身來,就這麼漫不經心地點擊了接收。
很快中央控制闆上就跳出來一句話:“繼續試驗。”
“……”
這等令人厭惡的口氣,路障甚至都不用看訊息擡頭的ID,就能猜到這是哪位亂臣賊子發來的蛛式命令。
于是他默默然在黑夜中翻了個白眼,冰冷的鐵質發聲器裡流瀉出一聲嗤笑。
若不是考慮到威震天那顆暫時陷入沉睡的頭雕,他還真沒那閑工夫玩什麼圍獵小白鼠的遊戲。
更何況經過前幾次的行動,他已經成功地引起了人類和汽車人的注意。
在這個有極大可能會被對方掘地三尺、趕盡殺絕的節骨眼兒上,他要冒的風險還真是一點都不小。
所以路障真他渣的烏雞鲅魚。
但就在他罵罵咧咧,吐槽紅蜘蛛怎麼自己不去的時候,又一條訊息彈了出來。
是聲波。
對方發來一張圖片,看角度應該又是蹲在某個垃圾人造衛星上拍的。
隻見那浩瀚無垠的宇宙中,一架碩大的鋼鐵飛船正朝着地球的方向駛來,深沉黑暗的移動宮殿與散發着瑩瑩藍光的球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有一副要将後者拆吃入腹的架勢。
“!!!”
不同于之前的慵懶,路障看到這裡猛然坐直了身,同時繼續往下浏覽,很快便發現圖片末尾處還附帶有一串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