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福利院上空的雷聲震耳欲聾。
山間獨特的地理環境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世俗熱鬧的煙火氣隔絕在外,卻把潮濕陰冷的狂風暴雨鎖在了高牆裡。
年幼的卡塔帕光着腳站在鐵栅欄前,泥土在雨水的慫恿下攀上了她的雙腿,将她本就不算潔白的衣裙暈染得更加污穢。
但就像無暇顧及周身肆虐的雨珠一般,她同樣來不及處理那種被布料緊緊纏繞皮膚的不适感。
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隻傲立在屋檐下、梁柱間,微微颔首俯瞰着她的貓咪身上。
與她宛若落湯雞一般的悲慘處境截然不同,對方柔順美麗的毛發哪怕是在這樣陰沉的深夜裡都能保持着原有的光澤永不消逝。
甚至好幾次在尾巴輕輕掃過木質雕花的瞬間,還會留下一些隻有在群星降臨時,才能有幸目睹的彗尾現象。
卡塔帕就這般奮力地仰起頭望向它。
憑借着本能在厚重密集的雨簾間,精準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湛藍色。
并在又一聲驚雷自天際炸開,貓咪弓起背脊準備全身而退之時,鼓起勇氣作出了挽留:“……等等!……别走!”
不過大概是暴雨一波接一波的嘈雜蓋過了她細小的聲音,貓咪并未因此而停下遠去的步伐。
直到卡塔帕在情急之下又聲嘶力竭地大喊出一聲:“不要走!”
它這才止住了即将拐向房檐轉角的動作,懸着一隻前爪半落不落的,微微轉面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側了下目,兩頰邊的胡須顫了顫,似乎有些不解。
見狀,卡塔帕不免心急如焚,又要往前湊。
但奈何上了鎖的栅欄鐵門固若金湯,硬生生擋住了她的去路。
故而手足無措的女孩隻好用雙手緊緊地抓住鐵架,在枷鎖勾勒的縫隙中,拼盡全身之力發出了最後一聲哀求。
“……求你。”
…………
求你——
…………
求求你——
…………
不要丢下我——
…………
唰——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
卡塔帕猛然睜開眼,積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立即順勢劃過鬓角,與冷汗一并浸濕了腦後的布料。
重新啟動的中樞神經尚且還處于預熱階段,她微張開嘴,任由急促的呼吸引得胸口劇烈起伏着,視覺系統裡也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
“醫生!她醒了!”
突兀的人聲驟然跳進來,意外地驅散了耳畔餘音缭繞的悲咽。
卡塔帕緩了很久,才逐漸從夢與現實的過渡狀态中清醒過來,視線繞着屋頂的白熾燈繞了一圈,末了輕輕往身側一掃,便見一金發女人喜出望外地迎了上來。
“孩子,你感覺怎麼樣?能起來嗎?……噢天呐,你怎麼哭了?”
來人對她表現得異常熱情且關切,見她狀态不對,便探過身來,作勢就要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此舉頓時讓卡塔帕的大腦響起了警報,她條件反射般從床上彈起來,搶在電光火石間躲開了對方的觸碰。
女人一愣,兩秒後讪讪地将手收回去,一臉歉意地解釋道:“……抱歉孩子,我沒有惡意。”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有些行為過激的卡塔帕也覺得稍許尴尬,但她環顧了一圈,發現這裡的人事物的确不在她可理解的範圍内之後,還是警惕性地問出一句:“……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我叫南希,這裡是……”
“這裡是政府軍方的秘密基地。”
女人才起了個話頭就被另一道聲音所打斷。
卡塔帕立馬循聲望去,便見她所處的房間大門不知何時已被打開,一群陌生的面孔從外面湧了進來。
其中為首的那位男人身着墨綠色軍裝,大步流星地行至她的床前,站得筆直地自我介紹:“我叫威廉·藍諾斯,是這裡的負責人,你可以叫我藍諾斯上校。”
“……”
眼睜睜看着房間被圍得水洩不通的人卡塔帕默默抓緊了手下的床單。
敏銳察覺到她這一小動作的南希趕緊湊到藍諾斯身邊小聲提醒道:“上校,她吓壞了。”
“Oh,sorry!”接收到訊号的藍諾斯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們此舉不太妥當,急忙招呼衆人都往後退了一步,給卡塔帕留出了部分喘息的空間。
但這個空間貌似并未得到女孩太高的滿意度,她還是局促地往反方向縮了縮身子,眼睛慌亂地從他們每個人身上掃過。
并且在視線觸及到最左側,那幾位明顯穿着科研制服的人時,她更加緊張了,抿着唇悄悄咽了咽口水。
于是南希皺着眉又道:“還不夠,上校。”
“OK,OK!”
藍諾斯舉手作投降狀,回身先把那些暫且用不到的無關人員遣散出去,最後隻留下一名醫生和南希,加上他總共三個人留在房間裡。
“聽着,孩子,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我需要你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做好萬分的心理準備。”
待卡塔帕的神色稍稍放松些後,藍諾斯如是道。
這話不免讓卡塔帕一怔,但她還是深吸了口氣,點點頭表示她能接受。
然後藍諾斯上校就正式地打開了話匣子。
他将基地設置的目的,外星來客的身份,此次襲擊事件的初步調查結果,以及她目前的身體狀态都一一地做出了詳細的說明。
對于前兩項,卡塔帕有一定的心理預期,所以在藍諾斯進行陳述的時候,并未表現得過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