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一前一後，一緩一急，最後穆晴月來到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推開門，沈清鸢正微微俯身對着鏡子不緊不慢地補着妝，珊瑚紅的柔軟膏體在她花瓣似的嘴唇上慢慢劃過精準地填補淡色，漆黑的修長鳳眼聽到聲音一擡，便在鏡子裡對上了穆晴月快要溢出急色的淺棕色眼眸。

“有什麼事嗎？”

穆晴月在看到那道魂牽夢萦的身影後才松了口氣，面上不禁帶上了幾分祈求。

“清鸢，别這麼對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

沈清鸢對這套話術和語氣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幾乎每個聽到她說分手的人不管以前是什麼性格，到最後都會變成這副糾纏不休的樣子。

麻煩又無趣。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啊。”她不禁輕聲歎氣，之前看到小朋友抓耳撓腮的好心情也變差了幾分，眸色依舊溫柔多情的仿佛能讓人溺死那片深情的愛湖中，而讓人忽略了那湖水本身的冰冷。

的确是一雙看誰都同樣深情的眸子。

穆晴月看見沈清鸢臉上仍然挂着和以前兩人濃情蜜意時一樣的笑容，說出的話卻宛如鋒利的冰錐刺入她的心髒，冰寒刺骨，冷的她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水聲響起，沈清鸢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洗手，剛剛有人鬧着敬酒時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撒出來的酒液，雖然及時用濕巾擦了，但還是感覺有種不适的黏膩感殘留。

“你當初不也說隻是玩玩，不會當真的嗎？我是聽到你這樣說才會答應和你試試看的。”當初看她那麼信心滿滿的樣子，還以為是遇到了懂得遊戲規則的同道中人，沒想到最後還是和别人一樣。

“别玩不起啊。”

穆晴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沈清鸢已經懶得再和她說什麼了，關上水龍頭擦幹手之後朝着門的方向走去。

“那剛剛那個顧之聊呢？她也隻是玩玩？”穆晴月苦笑，看向那人停頓一瞬的背影，“我看她可不是會和你‘隻是玩玩’的人。”

女人微微側頭，對她彎了彎那雙仙氣優雅的鳳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嘴角笑弧愈發明顯，吐露的話語卻是和習慣性的溫柔笑容溫差極大的冷酷無情，“穆小姐，我的事與你無關，請不要多管閑事哦。”

穆晴月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腳冰涼，看着那副和她相遇後就沒變過的笑容，意識到兩人交往期間沈清鸢似乎從沒有在她面前展露過真正的自己。

她也隻能自嘲地笑笑。

一開始的确是自己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早就不會再産生愛情這種錯覺，然而那些自己沾沾自喜的小把戲在那個人面前也隻是可笑的班門弄斧。

她甘願就這樣被抛棄嗎？

不，不願意，她還想再最後争取一次。

穆青月追出去，看到了即将消失在走廊轉角的那道窈窕身影，她加快腳步，在女人還沒察覺到時從後面想要拉住她的手，“清鸢，等等！我還想和你說幾句話！”

然而隻是剛剛碰到了她的手腕，就在下一秒被猛地狠狠甩開。

“清鸢？”

“滾開，别碰我！”沈清鸢臉色愈發蒼白，失了平時那副仿佛永遠都能掌控全局的冷靜從容感，連手指都開始小幅度顫抖起來，胃裡翻江倒海的熟悉感覺讓她腳步都踉跄起來。

自己有心理準備地去主動觸碰别人，和别人毫無預兆地突然觸碰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如果說前一種她還能保持風度僞裝的毫無破綻，等到無人時再爆發，那麼後一種就是純粹的難以忍受，讓她連平時的自然表情都維持不住，腦子裡隻有快點去衛生間的想法。

“清鸢你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嗎？别跟我置氣好不好，我帶你去醫院......”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清鸢擡頭打斷，眼尾泛着猩紅，望向她的眼神竟是從未有過的冷厲陰沉。

“不要跟過來。”

她蓦然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有些狼狽地快步跑回剛走出來的衛生間。

穆晴月伸出去的手還沒有收回來，神色怔怔地看着那人再次遠去的背影，她能看出對方眼神裡的警告，隻要她跟上去就會被對方徹底打入拒絕往來的黑名單。

她回到依舊熱鬧非凡的包廂，然後發現她離開之前還和其他人還有些隔閡感，仿佛被大家若有若無排斥在外的顧之聊現在已經和那些人熟絡地聊了起來，仿佛全然沒有發生過之前不愉快的事一般，氛圍異常和諧。

她自嘲地笑笑，也是，會讓那個沈清鸢感興趣的人當然不會是什麼無能之人。

“清鸢呢？”

穆晴月坐下還沒多久，就看到顧之聊擠開一群聊的興起的人朝自己走過來，“我看你們倆一前一後出去的，應該是在一個地方吧，你都回來了她怎麼還沒回來？”

前半場顧之聊也因為光注意盯着這兩個人了，導緻原本的社牛屬性都被強壓下去，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她也按捺住自己想要追出去的焦躁，機械性地吃着桌上的小零食，努力說服自己總要給她們一點空間，之後清鸢一定會好好拒絕的。

旁人見她一直面無表情，還以為她在因為穆晴月那件事生氣，也就沒敢上去随便搭話。

穆晴月本想随便說兩句糊弄過去，但想到剛剛的沈清鸢那種和平時截然不同的陰沉氣場，眸色微暗，朝顧之聊露出一個有些擔憂的表情，“我看她身體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雖然我問了但她說不用我擔心，我就隻能先回來了，她說不定隻是在我這個前女友面前逞強......但你現在是她女朋友吧？”

剩下的話都不用她繼續說下去，顧之聊就像是被火燎了屁股一樣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一陣旋風般沖出了門。

越擔心越好，最好直接觸怒沈清鸢，然後被分手就好了。

穆晴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般笑了笑，在别人問她發生什麼時搖頭不語，然後很快就融入了其他人的劃拳喝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