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冬時不是當初剛回來時那個何不食肉糜的城裡小孩了。

他通過觀察發現，程野家裡的房子沒有他外公家的好，也比村裡大多數人家都差。她家堂屋有個大洞，洞口冬天會吹冷風進來。如果這裡的冬天和哈爾濱一樣冷，他怕小程野被凍死了。

他其實更想外公外婆把程野一起養了。

訴冬時曾經看到過凍死的流浪漢，臉色青白發灰，笑容詭異地望着遠方，像遺失曠野等待接駁的遊人。媽媽以為他沒有看見，他其實看見了，現在還能記住。

訴冬時不想程野被凍死。

可是程野不要他的存錢罐，一定是他的錢太少了沒用。他晚上要問問外公，如果錢不夠，他想找外公借一筆錢，打欠條的那種，他要給程野修房子。

訴冬時懷着心事，和程野出了房間。

訴冬時拉着程野不想讓她走，程野看他孤孤單單的，身邊沒個小夥伴，小孩子最喜歡熱鬧，于是問他，“你要不去我們家玩，天黑再送你回來？”

高韻和于淡水在堂屋都聽見程野的話，齊齊轉過頭看訴冬時，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人家興高采烈轉身回小房間，不一會兒背着書包出來了，褲兜裡塞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麼，過來拉着程野的手：“走。”

生怕老兩口拉住他不讓去。

程野沒想到他這麼幹脆，轉頭看他外公外婆。

于淡水擺擺手，“去吧去吧，傍晚的時候我們來接你。”

三個小孩這才出大門離開古塘村。

高韻有些不放心，頻頻想要跟上去，她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于淡水拍拍她的手背：“孩子大了和同齡人玩才能越來越活潑，你看冬時是不是比剛回來的時候活潑多了？早上上學也不排斥，比你我都還醒得早，都不用人喊起床。”

“可他們都才五六歲？”

“村裡哪個孩子不是三四歲都到處亂跑了？何況程野除了掙錢比較冒進外，做事比大人還周到，你擔心什麼。”

于淡水安慰着高韻，家裡的金毛向日葵見主人不要它了，望着訴冬時遠去的背影嗚嗚咽咽哭出聲。

于淡水見不得它這樣，嫌棄它：“得了，你也趕緊跟上去。”

金毛聞言，立馬甩開肥屁股猛地追上去。

程野剛得了一百塊錢，算上空間裡三百塊賣菌子的錢，一共有四百了。另外還有夏天那會掰包谷割稻谷程鐵木獎勵的幾塊錢，也算小有資本。她決定犒勞一下大家。

三人出了古塘村，帶着追上來的金毛，倒轉回拔子寨小學方向。在拔子寨和下灣村中間，有一條小街，街上有幾棟立在公路兩旁的房子，其中兩家開了小賣部，常見的生活日用品都可以在裡面買到。

小街上有兩家小賣部，還有一家小診所，一家剃頭理發店，一家靈屋制品屋。

其中賣靈屋制品的小老頭很受歡迎，他常常打開一扇鐵門，借着日光安靜地在門口桌子上畫各種五彩色的梅花，紮紅綠小人，他身後總是有一座紮好的漂亮紙房子。

路過放學的孩子，經常趴在他桌子邊看他畫畫，并不覺得他的工作令人忌諱。

過了靈屋制品小房子，再走十幾米就是第一家小賣部，程野的目标不是這家，是另外一家。

程野真正五歲的時候，并沒有資格進入小賣部。現在不一樣了，一是她不是真正五歲的小孩，二來嘛她确實有點小錢。

程青鳳知道程野身上很多很多她認不得的大錢，這次路過小賣部，不像之前總是低頭悄悄透過窗戶瞄裡面花花綠綠的零食。她光明正大擡頭挺胸邁過門檻進入小賣部。

小賣部是土房子，橫着三間房子打通，兩排木質玻璃櫃呈兩個“L”形對比并挨着房梁柱子，一邊賣生活用品，一邊賣吃的各種零食和調味食品。

進屋的時候，主人家的胖狸花躺在玻璃櫃上睡覺。看到有人來了，高傲地斜眼瞧瞧，然後繼續睡大覺。

“要啥子？”小賣部老闆娘問。

程青鳳高昂的脖子進到小賣部後，頓時萎靡，和訴冬時像兩個挂件，一左一右縮在程野身後，程野隻好上前一步說，“我們買辣條。”

“辣條在左邊架子上和簸箕上，要哪種？”

“我看看。”程野帶着兩個小孩一本正經說。

目光落在零食架子上，待看清零食樣子，頓時瞪大眼睛：“！”

程野原本以為零食種類不會很多，沒想到她竟然看到了後來很多人惦念的臭幹子！牛闆筋！柳道要！都是陸草墊早期出品，又麻又辣又有嚼勁的童年記憶！隻有香辣沒有甜辣！

哪怕是有點甜辣的柳道要，都是帶着酒香味的甜辣，味道獨特令人記憶尤深！

“老闆，這個怎麼賣？”

老闆娘看了看三個小屁孩，竟然看中了她剛進回來的新品。才幾歲的孩子，身上有個一兩毛錢都算多的。

“那個一塊錢三包，剛到的新品，城裡的孩子都喜歡！”

果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價錢，好久都沒聽過一塊錢三包的零食了。

程野花巨資買了5塊錢的陸草墊，還買了幾個小西瓜花紋的泡泡糖，程青鳳特别喜歡這個泡泡糖，她吃了吹出泡泡，邊笑邊指着炫耀。

結賬的時候倒是發生了一點小插曲，本來程野要結賬，訴冬時卻從鼓鼓囊囊的褲兜裡掏出一疊錢币率先遞給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