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繁縷拿起小桌上的茶盞,垂眸吹開上面的浮沫,慢慢啜飲一口,不禁皺眉,甜不甜苦不苦的味道,喝的人嘴巴發澀。
他鳳目微眯,看向站在窗邊的人,注意到蘇瑾緊繃陰鸷的眼神,正緊緊地盯着樓下的某個方向。
這怡春院,雖說是個妓院,可老鸨标榜自己不同于其他煙花場地,除了酒肉生意,也有不少賣藝不賣身的。
一樓一般是些陪着喝酒吃茶的女子,并不會有太過出格的舉動。而二樓則不同,不是達官貴人是沒有資格進入二樓的。
蘇瑾指節輕扣門闆,很快便有個男人憑空出現,“主子,有何吩咐。”
“去下面盯着。”他的聲音像淬了冰。
“是。”
這下,賀繁縷也發現了不對,他走到窗前,順着他的目光望下去,隻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被人摟在懷裡笑的一臉潋滟的小娘子。
竟被氣笑了:“呵!”
姜時願摸摸被親的濕漉漉的小臉,坐在那一臉懵,有人将果子遞到她唇邊,她慢悠悠的咬住,潔白小巧的牙齒輕輕含住,嬌嫩的唇像雨後花瓣的顔色,不知是不是傻了,一時半刻竟沒有動作。
櫻岚和小姐妹對視一眼,幾秒後都顫着肩膀笑起來。
她喝口茶潤潤嗓子,轉身,精緻美豔的臉緩緩貼近,唇離小娘子嘴中的果子隻有幾厘之遙,姜時願忽然回神,瞳孔放大,鼻尖全是櫻岚身上好聞的香氣。
她不由一噎,急忙将果子含入口中,使勁嚼嚼嚼,像隻炸毛的貓,惡狠狠地盯着她,休想占她便宜。
沒有得手,雖然有點惋惜,但櫻岚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捧了杯紅棗茶給她。
她是許久沒有見過這樣長得如珠似玉又性格可愛的小娘子了,比起那些自視清高的男人,她還是更願與可愛的小娘子相處。
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些女子在此處浸淫多年,姜時願哪裡會是她們的對手,即便百般防備,還是被親了好幾口。
她捂着臉頰,杏眼瞪得溜圓,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們了。
櫻岚笑的花枝亂顫:“你這幅樣子,倒是與容月的貓兒有幾分相似呢!”
姜時願動作一頓,很快抓到她話中的關鍵詞,她抓住櫻岚的手,語氣是少有的嚴厲:“容月是誰?她的貓長什麼樣?”
另一旁葉安甯也好不容易虎口脫險,那些個陰柔貌美的男子可不是她的菜,一想起剛才的場景,她就渾身戰栗。
而久久等不到回話的姜時願有點着急:“你快說啊。”
這慶州竟還有人沒聽過容月姑娘的名号,她有點怪異的瞧了姜時願一眼,心中又有點暗喜,也敞開了話頭:“容月可是我們怡春院有名的妓子,不過人家端的是賣藝不賣身的譜,哪個男人不想聽她彈一曲。”
她的語氣酸酸的,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競争,何況是他們這種靠看人臉色吃飯的,大多數客人都奔着容月來,她們普通女子的出路又有多少呢。
一股腦的發洩自己的不滿:“她性格也孤僻,整日抱着隻貓,也無人和她交好。說來我們也沒見長那樣的貓,又白又灰撲撲的,還愛到處亂跑。”
說到一半,她眼神一亮,手指指向一處,道:“就是那隻貓。”
姜時願趕忙看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穿過人群,那隻貓寶石般的眼珠也正在盯着她瞧。
見她看過來,小貓不緊不慢地伸了個懶腰,毛絨絨的尾巴揚得高高的,給自己舔了舔爪爪,邁着優雅的貓步回了房間。
姜時願拉着葉安甯的手,腳步急切,那隻貓進去的房間位置有些偏頗,管弦絲竹的聲音幾乎傳不到這裡,也沒有幾個人到這裡,很容易被忽視。
她剛剛走進,便聽到貓咪嗚嗚哇哇的叫聲,正在逐漸靠近她。果不其然,小貓腦袋在門框半露不露。
緊接着,一個身型高挑的女子追了出來,見她們立在門前,并不驚訝,清冷上挑的狐狸眼有了幾分溫情:“原來元寶自己交了好朋友啊。”
她彎腰抱起露出爪爪扒門框的小貓,嘴角牽起弧度:“若二位不嫌棄,可以進屋喝杯茶。”
抛下這樣一句話,便轉身進去,隻留給她們一個驚豔的背影。
……
二樓屋内,老鸨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對着貴人笑笑,又扭過肥胖的身子,朝着一排女子擺擺手。
一排姿色各異的女子不由露出落寞的神色,迫于媽媽壓力,隻能行李退下。
這已經是第三批了,老鸨臉色有點難看,可她也看得出面前貴客的身份非富即貴,是得罪不起的。
她硬扯出一個笑容,臉上的肉擠在一起,眼睛眯成一小條縫,顯得有些精明算計。
她上前走一步,再次開口詢問:“二位眼光高,可這些都已經是我們怡春院頂頂好的姑娘了,不知二位中意什麼類型的,我一定竭盡全力給您送來。”
見下面的小娘子離開,賀繁縷終于收回視線,掩去眼底的潮湧,舌頭頂了下腮幫,心裡已盤算好什麼。
“聽聞有位容月姑娘,彈得一手好琴。”賀繁縷不知何時落座,指節分明的大掌握着一個小小的玉杯把玩。
老鸨聞言心中一笑,果然是為了容月,她作為難狀:“不是我不為您請她來,而是容月姑娘不喜歡這種場合,平日都是看她心情來的。”
賀繁縷似是詫異,可通身的貴氣讓他做不出什麼為了妓子怒發沖冠的事,他閑散地靠在椅子上,腔調散漫:“既然如此,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免得讓弟妹大發雷霆,若被發現你的日子可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