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似玉挂在如深海般的夜空中,幽黑的小徑上玉京與衛期二人正邁着步子。
“那婦人有什麼不妥之處嗎?”衛期側頭蹙眉問玉京道,他并未察覺到異常之處……
“那婦人身上分明并無古怪,卻總給我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玉京抿唇,有些郁悶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是她多疑了呢?
“玉京,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衛期手指一縮,有些猶疑地捏緊指尖,目光無力地耷拉在滿是沙石的地上。
那日在林木樓中,玉京曾問過他,除發間多出的銀發外,可還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但當時他喉間梗着一口氣,完全不想同玉京講話,而後又欣喜過頭給忘了,便一直拖到現在。
“何事?”玉京揚眉不解地擡首看向衛期,他如蝶翼般的長睫上裹着淡薄的月輝,眸中更顯幽深。
“我……我好像已經看不到也無法操縱外界的靈力了……”衛期說罷,有些無措地咬住下唇。
“什麼?何時開始的?”
心中本是略泛波瀾的湖畔頓時被衛期一句話掀起駭浪來,玉京瞳孔緊縮,一把扯住衛期的手。
“似乎從妖禍結束之後,就變成這樣了……”衛期被玉京死死抓住手掌,心中一頓。
妖禍……
玉京的思緒在過往的回憶中翻飛,倏地想起,她前去戰場上尋衛期時,見到他發中銀輝伴着血污漫天飛揚。
“莫非那銀發越多,你便越不能操縱靈力?”玉京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她的面色兀地泛白。
那毒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下這般情形,若是衛期出了什麼事,便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聽到玉京所言,衛期斂起目光,輕垂下眼簾。
緩緩點頭示意,他早已猜到那銀發長出來的原因,隻是不曾想玉京竟然能一語道破。
“我們快些幫柳家小姐看完診,抓緊朝京城趕,一定要早些尋到師父,問清楚那毒藥就是有什麼古怪!”玉京一把扯着衛期的身影朝着前方大步而去。
若是去晚景爍之已不在京城,便隻能束手無策地等他主動來找他們。
抿唇不語,衛期隻是跟上玉京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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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晦暗的燈籠上用大頭毛筆沾墨寫的書坊二字已褪色變得淺淡,四周的屋舍都漆黑一片,似乎已無人居住于此。
“這裡便是柳家了。”玉京将目光落在右手邊那條漆黑的小巷子中。
片刻二人便已走到柳家門前,玉京伸手扣響門栓。
但卻并未有人來開門,玉京眼皮一跳,伸手用力試着将門推開。
不曾想這柳家竟并未将門鎖上,破舊的柴門被玉京推開,一間樸素的小院入目而來。
院中有僅一張石桌,一隻蠟燭在桌上冒着幽幽的燭光,澄黃的火苗将漆黑的小院照亮。
一個滿面狼藉的女子癡癡地盯着那蠟燭,連玉京二人進到院中也不曾移動一下目光。
“柳小姐?”玉京擡眉朝着她走過去,試探地問道。
看這幅模樣,的确如柳銀绯所言,柳金露身患癔症。
“柳……銀绯你回來啦?”柳金露像是蓦然被人喚醒了一般,欣喜地一揚頭,将目光落在站在玉京身後的衛期身上。
她連忙起身朝着衛期飛奔而去,笑眼彎彎地一把拉住衛期的臂膀。
“銀绯你終于回來啦!我帶你去看爹娘。”她笑意盈盈地扯着衛期向着裡屋走去,渾然不覺玉京的存在。
衛期一臉茫然地轉頭看着玉京,有些不解地看着這女子竟然拉着自己的胳膊。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拉自己的胳膊?
隻見玉京将食指在唇邊一豎,示意他莫要說話,她的目光朝着裡屋移去。
衛期咬牙将心頭的不解與不适壓下來,有些不情願地癟嘴,但還是跟着柳金露朝裡屋中走去。
漆黑的屋中伸手不見五指,柳金露連忙松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衛期一笑,快步跑到院中将燭台搬到屋中。
玉京站在屋門前看着柳金露,若有所思地伸手按着下颌。
她莫非是病症過深,已經看不見她了?
“銀绯,你看姐姐這個記性,竟然忘記把蠟燭給端回來了。”柳金露讪笑着朝衛期說道,轉身将燭台擺放在屋中的木桌上。
微弱的燭光将屋中照亮,隻見屋中一隻木櫃上赫然擺放着兩塊靈牌。
瞧見這番情景,衛期登時眉梢一顫,卻不料身邊的柳金露竟比他還震驚?
隻見柳金露将頭擡起來,像是看見什麼靈異一般猛地睜大了眼睛,慌不擇路地朝着那兩塊靈牌奔去。
“娘!爹!你們怎麼死了!”她一把将靈牌抱進懷中,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玉京……她這是怎麼了……”衛期猶疑地抿唇,不自在地眨着眼,感覺渾身都在打冷戰,不解的回頭看着玉京。
“柳銀绯說他姐姐身患癔症,恐怕她發病時就是這番模樣。”玉京緩步走進屋中,站在衛期身後,目光死死盯着柳金露。
她自進屋,便察覺到柳金露的異常。
但除去這癔症,她總覺得這屋中還有些什麼别的東西讓她渾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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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
不料柳金露倏地瞠目仰頭開口道,将雙手一松,兩塊靈牌兀地砸落在地。
玉京二人皆是一驚,都不解地盯着柳金露的動作。
她此時還在發病嗎?
莫非她認識自己?
默默捏緊手指,玉京頓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時候到了,該去王府祭奠了。”
柳金露收斂起來目眦欲裂的猙獰之象,瞬間擺上一副冷漠之色,彎下身子将靈牌一撿,随手擺放在櫃上,擡步朝着一旁的木櫃中走去,渾然不在意站在門邊的玉京與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