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足以說明魔物并不可信,我已接到國王的書信和信物,可以随時開啟噴泉廣場上的傳送門,請大家盡快收拾行裝,在午夜之前離開這裡!”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但是說出這些話的是代表着國王命令的騎士團。人們或迅速或猶豫地行動起來。
騎士團長踢了踢馬肚,馬匹噴了兩聲氣但是沒動。是海拉,她拉住了馬的缰繩。
“不回家收拾東西,幹什麼呢?”
“團長,我可以看下您說的信物嗎?”
“你!” 騎士團長正要發火,身後另一名騎士側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于是和顔悅色起來,直接從馬上下來,湊到海拉的耳邊低聲說道:
“是您的兄長狄奧多西大人的命令,現在是最難得的時間,我們可以把那些覃人一網打盡,我們要在低等魔物反應過來前,盡快将大家撤離出去。”
“什麼一網打盡,不是正在進行和平續談嗎?”
“噓,您小點聲。”騎士團長顯然沒想到狄奧多西大人的妹妹,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他一把捂住海拉的嘴,密聲道,“事關機密,我們也是今天白天剛接到消息,您可千萬别走漏了風聲。”
“狄奧多西大人的魔物滅殺隊已經秘密到達城邦,他們會在今晚格殺那些沒有開智的低劣魔物。我們的職責就是在今夜将城邦的人都撤離走。”
“職責在身,我們先走了,您也盡快在噴泉廣場上集合吧。”
騎士團已經打馬離開,海拉立在夜風中,看到已經開始有人背着包裹往廣場方向趕去。
兄長,我的好兄長。你當真是一把政治的好手。
海拉逆着人潮,失魂落魄地向城邦外走去。
感受到海拉的氣息,稀稀落落遺漏在空中中的綠色孢子,圍繞着她貼了過來,但因為脫離母體太久孢子的顔色已經非常暗淡。
與海拉同步視野的愛爾,看到在城邦之外,那片懸崖下的空地上,那些魔物溫順地圍在海拉的身邊,人和魔物可以如此和諧嗎?
就連朱恩和百德教導員,對待魔物園的巨型蠍怪,也是訓導居多。
海拉與那些魔物的互動,卻讓愛爾覺得,它們與海拉是夥伴。
夜更黑了,所謂的“魔物滅殺隊”如約而至。
魔物們已經被覃人下令不可攻擊人類,唯一的戰力海拉擋在溫馴的夥伴前面,最終還是不敵,又或許她心太軟,無法把火與電的魔法施加到自己的族人身上。
滅殺隊将城邦周邊的魔物殺伐一空後揚長而去。
海拉躺在地上,蘸着混在一起的魔物與她自己的血,拼盡最後的力量在身上畫下一個極其複雜的魔法陣。
她躺在血泊中,對不知多少年後,才會看到這段記憶的人留下最後的訊息:
“卑劣者總會粉飾,但真相不容掩埋。請幫我,把城邦的故事帶出去。”
“作為交換,你可以拿走我最有價值的東西。它是絕對的禁忌,但是在人性之惡面前,這種禁忌也要讓步。”
“你可以肆意使用它,隻要幫我把這個世界扶正為它該有的樣子。”
而後,她死在了那個不知多少年前的夜裡。
綠色的孢子附着在她的臉上,像是朋友最後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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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城邦覆滅後幾天或者十幾天後。
幾個愛爾口中的蘑菇人,或者用真正的名字來說,幾個覃人回到了這裡。
愛爾不知道魔物之森原本有多少個覃人,然而她能看到的最後回來的隻有寥寥幾個。
覃人們各自孤立在大地上行走,其中一個在懸崖下停了下來。
她渾身破敗,頭上的蘑菇傘帽都裂成了三塊,白色的、綠色的孢子從裂口中持續不斷地向外擴散。
她伸出枯樹枝一樣的手臂,收斂海拉的屍身,漂浮的白色孢子在接觸到對方的時候,海拉最後遺留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陣被觸發。
而後視角變化,愛爾感覺自己脫離了海拉的身體,如同漂浮在空中。
她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海拉,現在是以那個白色人型的靈魂體形式存在了。
海拉最後的魔法陣,是一道死靈魔法,經由她的覃人朋友之手觸發。
從此她畫地為牢,在無法離開的城邦裡滞留了不知多少個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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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暈眩過後,再次睜開眼又是熟悉的場景。愛爾看着依靠在桌邊的海拉,眼神複雜。
從海拉的眼睛,見證了城邦的最後一夜,愛爾心理澀澀的,好像海拉最後的遺憾也傳遞了過來。
“你讓我看到的,是這個城邦所發生的事情,對嗎?”
點點頭。
“最後一句,是對我說的嗎?”
海拉依舊點點頭,而後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紅棕色筆記本。
愛爾還記得,在海拉的記憶中,她在城邦是為了做某種研究,這個本子裡應該就是她的研究記錄。
翻開封面,扉頁底下留着一個名字:海拉·狄奧多西。
狄奧多西。愛爾想起騎士團團長在海拉耳邊所說的“那是狄奧多西大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