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洄突然問。
路柏言低頭去看他,夏洄依舊閉着眼。恬靜慵懶的神情問這話仿佛在問,你晚上吃了什麼。
這段時間的接觸,路柏言慢慢懷疑,當年那封情書或許夏洄是看了的,隻是不在意罷了,後來可能從桌肚無意掉出來被值日的同學掃走,最後出現在了垃圾站。
不是高傲,或許除了藝術事業,夏洄對一切都淡淡的,并不在乎。比如,他可以抱了賀銘非之後,又親他。
在他出神時,夏洄接着說,“小時候偷看了我爸年輕時給我媽寫的情書,我爸引用了一句:‘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我以為那個人是我媽。”
一般,我以為通常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路柏言此刻浪漫旖旎的心思轉為有些沉重的憐惜。
夏洄真的醉了,他飄飄忽忽的,窩在路柏言溫熱又冷冽的苦檸香中,他喜歡的氣息加深了他此刻對路柏言的信任。
“當然,我媽的那個人也不是我爸。”
雙雙出軌多年。
夏洄深夜失眠時會想,或許他該慶幸吧,父母這麼多年還能為了給他一個表面完美的家熬着撐着,直到他成年。為這種畸形的親情慶幸吧。
夏洄說了很多,他思緒被溫柔海風飄散,想到哪兒是哪兒,他提起了和莊麗裴曉培第一次見面,笨蛋1号,笨蛋2号。
路柏言想象臉上有點嬰兒肥的夏洄小學雞時期光用一句話吵架,忍不住笑。
“真希望那時候我也和你一起玩。”
“是吧!”夏洄突然又情緒高漲,“我覺得我這麼好,沒人不想和我一起玩。”
路柏言忍不住摸他越來越紅的臉頰。
夏洄還提到了賀銘非。
路柏言并不想聽,但他想知道一件事。
“你覺得賀銘非怎麼樣?”
“他對我挺好。”
酒後吐真言。因為沒有心思思考,直言直語說出對問題最純粹最直觀的想法。
“其實我有點對不起他。”
路柏言眼眸冷沉:“怎麼說?”
夏洄怕黑,總幻想會有不可名狀的東西從黑暗裡沖出來,凸到他面前。
初中某次他生日,生日意味着又成長了。他想試試走夜路,萬一試過一次發現黑夜沒那麼可怕呢?
于是他讓賀銘非陪他走夜路散步。因為賀銘非初中就是全校最高的,人高馬大,植樹節扛一大袋樹苗不在話下。
那天晚上,他們碰到了醉酒的混混,非要和他們打架,他們不肯,就追上來。刀尖馬上要落到夏洄眼睛裡時,他吓得不敢動。
他總算知道警匪片配角看見刀就忘記他們還活着一動不動的樣子,是多麼真實,而不是蠢了。
賀銘非替他擋住了,刀紮進他後背,夏洄抱着他,血流到他掌心,他吓得哭了。
“他當時居然笑了,擦掉我眼淚,問我哭什麼啊。可是他太重了,我當時扶不動他,我怕他倒在地上,那把刀就插-得更深怎麼辦。”
哭?夏洄還會哭?路柏言想象不出那副樣子的夏洄。夏洄給他的感覺,即使嘴皮被咬爛,眼淚都不會下來。
“後來他動了手術,因為傷疤太大,他不能再報空軍了。因為我,他不能實現他的人生理想。”
路柏言覺得可笑。
在肋骨區,人身上刺青最痛,因為皮膚很薄、神經密集的地方,是他這輩子揮之不去的燙傷印。
他手臂上還有煙頭印,也要跟他一輩子。
路柏言:“你沒有對不起他,這是他自己選的。”
夏洄往他懷裡鑽,突然有些難過,“今天是他爺爺生日,他爺爺以前是軍人,其實也是很想他當空軍的。”
“他爺爺是軍人?”路柏言語氣古怪起來,有些震驚,夏洄都醉了,分辨不了。
更可笑了。
他整個初中過的就不是人的日子。
那天晚上,賀銘非被送去醫院急診手術室。出院時,他脊背有道夏洄半根小拇指那麼長的傷疤。他爺爺也來了,夏洄不敢面對他爺爺。那些年他在賀家蹭飯,老人家總津津樂道大孫子畢業後是律師,小孫子當空軍延續他的軍人夢,滿懷憧憬。
他哭着和賀爺爺說對不起,老人家摸他的腦袋,并沒有說什麼。
夏洄轉過正臉,躺在路柏言大腿上,自下而上看他。
路柏言注意到他的視線,也垂眸看着他。
海風吹起夏洄額發,漂亮的眼睛完全露出來。他看到夏洄的眼眸裡隻有他一人的倒影,混着月光,仿若一掬醉人清酒。
兩人就這樣對視。
路柏言看見他兩片嘴唇動了:
他聽見:“你親過人麼?”
“初吻還在。”
夏洄蓦然起身跨坐在他大腿上,對着薄唇揚起脖頸,瓷白而修長。
“我現在很渴,幫我吸一下,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