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底氣這麼足?看來……是兩棵不谙世事的小金白菜呀!】
不過這點判斷并未讓她驚訝太久——她的目光早已習慣性地捕捉過端倪。
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滑過旁邊那位始終沉默的清冷少女:那身看似素淨的休閑裝,剪裁與面料都是在低調中流淌出的上乘質感;腕骨線條清晰漂亮,指節幹淨沒有任何多餘裝飾,卻莫名透着一種被精養出的、不容侵犯的清貴感。像一塊質地上佳、無需雕琢便寒光内蘊的冰種翡翠。
視線再轉回眼前這個搶着表态、眼睛亮得驚人的小姑娘:那張如同精緻白瓷的小臉上鑲嵌着圓溜溜的杏眼,卷翹睫毛撲閃着,神态坦蕩明亮得如同盛夏晴空。蓬松柔順的長發,不經意露出的鞋子牌子……甚至周身萦繞的那種不知憂愁為何物的甜暖氣息,簡直像顆裹着蜜糖的頂級水晶小草莓!
一個如深谷寒潭,靜水流深;
一個如山巅初融的清泉,叮咚躍動。
兩種截然不同卻都被物質與精心呵護細細打磨過的氣質,意外地交纏在她眼前。
餘清歌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相機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行。】心底一聲輕哂。
這場即興逗弄的遊戲似乎…… 能釣上來兩條比想象中更有趣也更具質感的小錦鯉呢?
餘清歌爽快應下,笑容明亮坦誠:
“行“拍照該收的錢我不客氣——但導遊,免費奉送!”
她随即和她們兩天交換了聯系方式。
“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在你們酒店大堂。” 語氣帶着職業性的笃定,“我開車來接你們。”
方默聽到“免費導遊”,眼睛一下子亮得像落進了星星!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揚起:“太好了!” 聲音裡的雀躍差點蓋過不遠處的聲。
高筝站在一旁,也幾不可察地牽了牽唇角,那抹淺淡而真切的暖意,悄然融進了天際最後的一縷绯色霞光中。
第二天清早,陽光剛給Z市鍍上淺金色。
餘清歌利落地把車停在酒店門口,倚在車門邊。她昨晚收到方默發來的酒店名稱時,嘴角就了然一彎——果然是本市最頂級的臨海五星酒店,看來自己對那兩位“小金主”的身份,判斷得分毫不差。
擡手看了看表,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來分鐘。她也不急,清晨的海風帶着微涼的鹹澀,舒服極了。指尖在車身冰涼的金屬上輕輕敲擊,目光饒有興緻地投向流光溢彩的酒店旋轉門——等着那兩道活力或沉靜的身影蹦蹦跳跳或者從容不迫地穿過晨光,向她奔來。
大堂裡,方默踮着腳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一眼就鎖定了門外那道倚着車、沐浴在晨光裡的潇灑身影。
“她來了!”她興奮地輕呼,抓住高筝的手腕就往外帶。
高筝被她帶得腳步一快,目光越過方默毛茸茸的發頂,也捕捉到了門外安靜等候的人。嘴角,悄然揚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酒店旋轉門的玻璃映出晨光。方默第一個沖出來,笑容明媚得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朝着倚在車門邊的餘清歌響亮地打招呼:
“餘姐姐——早上好呀!” 聲音清亮。
緊接着,她又快步上前,語氣真誠:
“今天又要勞煩您全程跟随,太辛苦啦!”
餘清歌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小姑娘,視線又掠過她身後安安靜靜站着的高筝。
她利落地直起身,一手拍在引擎蓋上,發出的“咚”一聲輕響像某種歡快的信号。
“方小朋友客氣了~” 餘清歌的聲音帶着笑,尾音輕揚,目光在方默和稍後一步的高筝臉上巡睃一圈,像是确認了所有“甲方”都在場:
“你們可是我的金主大人哪!” 她刻意加重了“金主”二字,唇角彎着狡黠的弧度(仿佛在提醒她們記着自己昨天“貴得要命”的玩笑),“為二位服務——是我的榮幸!”
話沒說完,自己先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那份戲谑下的真誠暖意卻藏不住,像是被這海邊透亮的晨光一起曬得微微發燙。
餘清歌手剛搭上車門把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側過頭問:
“還沒吃早飯吧?”
方默捂着肚子,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呢!肚子在抗議啦!”
“正好!”
餘清歌幹脆拉開車門,利落地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下巴朝副駕駛方向點了點:
“上車!姐帶你們去本地老饕才知道的地兒吃特色早餐!”
她眼底帶着點小得意:
“保證比酒店裡的帶勁!”
“好耶!” 方默幾乎跳起來,眼睛瞬間點亮!
她一把拽住高筝的手腕,聲音脆生生又帶着點狡黠:
“高筝,快快快!咱們一起‘霸占’後座去!”
那個“霸占”說得理直氣壯。
餘清歌剛拉開車前門,準備繞去駕駛座,聽見這話腳步一頓。
她扶着車門框,探進小半個身子,越過座椅靠背睨向後座那兩個正打算“鸠占鵲巢”的小家夥,唇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
“喲——” 清亮的聲音拖着慢悠悠的調子,帶着點佯裝受傷的調侃:
“還真拿我當專職司機使喚啦?都不給攝影師留個前排副駕拍點素材的機會?”
話雖如此,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更像是故意逗弄她們。
方默被抓個“現行”,立刻縮了縮脖子,朝着身旁的高筝飛快地吐了吐舌尖,那模樣活像隻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奶貓。
臉上剛升起的紅暈被晨光曬得更明顯了些。
高筝看着這隻“慫得飛快”的“小奶貓”,眼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沒做聲,隻是默默将方默不自覺往後扯的胳膊輕輕按回了座位邊扶手上。
餘清歌将這無聲的小小互動盡收眼底,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行行行,” 她大方地一揮手,利落地關上後車門,“司機就司機吧,能拉着金主看風景,也是美差一樁!”
繞到駕駛座坐定,安全帶‘咔嚓’一聲扣上,指尖在方向盤上輕快地一點:
“坐穩咯——出發!”
引擎發出輕快的低鳴。車子穩穩滑入被金色陽光浸透的Z市晨景裡。
夕陽開始把建築的影子拉得老長。
餘清歌最後按下一張方默拉着高筝在古老石橋上追影子玩的快門,幾乎是同時關閉了相機電源的瞬間,肩背深處積累的酸澀感就清晰洶湧起來。
整整一天!
她像個連軸轉的精準陀螺,帶着她們穿越了這座城市的幾處經典坐标。
有時是興緻高昂的導遊兼攝影動作指導:
“默默頭稍微偏一點,對!笑開一點才好看!”
“小筝同學别太闆正,肩膀放松,想象海風吹着你——”
有時又像個沉默但無處不在的背景捕捉者,隻在她倆嬉笑着互相投喂路邊小吃,或者**對着某個小攤新奇工藝品叽叽喳喳的時候,才迅速而無聲地擡起鏡頭,将那“咔嚓”一瞬定格為她們最自然的時光樣本。
快門按下的次數多到自己都懶得數。
結果呢?
回頭看看這兩位精力儲備像連接了外挂能量核的“小朋友”——
方默依然蹦跶着在研究下一個賣貝殼發卡的小攤,臉頰紅撲撲,眼底跳躍着不見底的好奇星芒;高筝步子雖然比早晨明顯慢了點,可那脊背依然挺得像株迎風而立的小白楊,清透的眼神不見分毫黯淡,反而被沉澱了一天的光和故事點得更亮了幾分。
反觀自己……
餘清歌活動了一下被沉重設備勒紅的肩膀,内心那點哭笑不得的控訴無聲地冒泡了:
【這倆小孩難道是永動機做的嗎?!】
白天爬高拍照時的利落勁兒消散得一幹二淨,兩條腿像灌了半噸沉甸甸的海水泥漿,關節裡仿佛還偷偷混進了生鏽的沙粒,每一擡步都嘎吱作響。
她忍不住小聲抽了口涼氣,一邊假裝調整相機背帶作掩護,一邊把身體重心往旁邊古樸冰涼的石雕柱上偷偷倚靠了零點零一秒——
【天……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揉着酸麻的後腰處,内心在呐喊:
【姐姐我這條老胳膊老腿!】
【可真的是要被這倆精力超标的娃徹底榨幹了啊!】
夕陽徹底沉入海平線,街邊的彩燈次第亮起,将喧嚣的夜市染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餘清歌捏了捏發僵的後頸,看着前方那兩個依舊興緻盎然、腦袋湊在櫥窗前研究發光小魚的姑娘,無奈又好笑地深深吸了一口帶着食物香氣的晚風。
她幾步走上前,伸手,一左一右輕輕搭在兩人還帶着熱氣的肩膀上,力度帶着點沉沉的倦意:
“兩位小朋友——”
聲音不大,帶着點拖長的、宣告收工的意味,“今天就到此結束啦!” (語氣不容置疑)
她頓了一下,目光在兩張瞬間轉過來的、意猶未盡的小臉上掃過,扯出一點半真半假的苦笑:
“不行了不行了……姐姐我這身‘老骨頭’今天超額運轉,電量正式耗盡,實在比不上你們兩個小年輕!”
方默和高筝聞言,都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
餘清歌看在眼裡,心底那點小小“得逞”的松弛感瞬間占據上風,她立刻甩出“補償”方案,語氣努力恢複活力值:
“為了慶祝咱們順利完成第一天的戰鬥……走!我請客!”
她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小事,眉梢重新跳起一絲促狹,故意壓低一點聲音,帶着點分享秘密般的親昵:
“而且——保證讓你們……見個有趣的小‘驚喜’!”
最後兩個字,被她尾音神秘兮兮地上揚,精準地搔在了方默按捺不住的好奇心上。
方默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驚喜”捕獲,眼睛“唰”地亮了,原本的意猶未盡瞬間被期待蓋過:
“吃飯還有驚喜?” 聲音因為興奮拔高了一個調,随即反應過來,小臉笑開:
“好呀好呀!正好走餓了!”
高筝沒說話,隻是靜默地捕捉着餘清歌眼底那抹狡黠的光,一絲極淡的警覺混合着探究的興味,在她沉靜的眸底無聲掠過。但她最終隻是默默地點了下頭,算是默許了這個行程的終結和新提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