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激将許皇後自然不會放在眼裡,她正想說些什麼,卻被顧疏桐按住了手。顧疏桐微微一笑,說道:“那公主想與我切磋些什麼呢?”
“這就是你們甯國說的‘禮’?就這麼隔着層簾子同我說話?”希爾達十分不滿,“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你——”
些微的嘈雜中,顧疏桐揭下了那層面紗,緩緩站了起來,說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②。本宮私以為霧裡看花比洞若觀火有意思的多,不想公主倒不愛此。隻是,公主前面說了這樣多,本宮都沒有說些什麼;如今不過是坐在珠簾後,公主便不耐了嗎?”
廣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珠簾掀開,顧疏桐緩步走至希爾達面前。刹那間,帳中鴉雀無聲,隻有顧疏桐長裙曳地行走時發出的聲音。
剛剛瞧得不是太真切,如今離得近了,顧疏桐才發現希爾達不但有一頭棕色的發,還有一雙澄藍的眸子。
這是顧疏桐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眼睛,不禁愣住了。希爾達看着面前眉目似父王帳中懸着的畫聖筆下的水墨山水的顧疏桐,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公主倒是說說,如今見也見了,公主還想做些什麼呢?”
在顧疏桐含笑的聲音中,希爾達面上帶了一抹薄紅,求助似的看向她的哥哥。顧疏桐也順着這個方向看去,見到了她與烏國王子的第一面。
金色的發,清澈的海水一樣的藍色眸子,泛着些微的冷。隻一眼,便叫人難以移開視線。
隻是,那王子像是完全呆住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留意到希爾達的求助。
希爾達輕輕推了烏國王子一下,王子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拜見宸岚公主,我叫蘭柯。”
“……”顧疏桐聞言笑了下。
其實,在場呆住的又何止他們兄妹二人。大甯女子不得随意外出,按理來說,這帳中人除帝後皇子外,其餘人此生都見不到公主真顔。今日陰差陽錯,倒讓他們見識到了傳聞中的宸岚公主的樣貌。
待烏國王子回過神後,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些什麼,臉微微地紅了。他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眼皮,與坐在對面的六皇子對視了一眼,又立即收回視線。
“小王倒是沒有想到,宸岚公主這樣的樣貌身段,會習過騎射?”
顧疏桐笑了笑,不卑不亢:“本宮也不曾想到,王子就是那個傳聞中深谙韬略的烏國世子。”
一個嘲諷對方不擅武藝,一個揶揄對方不懂兵法。
烏國王子的眼神變了變,溫聲道:“如今親眼見了,公主便該知了。”
“所以說,百聞不如一見呢。不過啊,王子也該知了,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
顧疏桐笑盈盈的,黛色含霧的遠山眉,下眼尾微微上挑,如工筆精心勾勒,美得明媚。
她看向烏國王子,一并看到了坐在其附近的晏栖與蕭清淮,不禁抿了抿唇。
晏栖戴着顧疏桐今日見過的描金覆面,隻露出雙墨玉似的眼睛,此刻也在看向她。
隻是,那雙狀似飽含無限深情的眸子,從未分給顧疏桐半分情緒。
方才烏國王子蓄意刁難,就連蕭清淮都嗆了對方幾句,晏栖卻隻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其實他沒有義務說什麼的……可是顧疏桐很難不傷心。
晏栖自進帳後一字未說,隻在心内盤算些什麼。他留心觀察着烏國王子的神色,不斷揣測他究竟有何目的。直到顧疏桐進帳,晏栖才擡起了頭。
他不懂顧疏桐出現是為何,想不通這能帶來什麼裨益,在顧疏桐露面時更是滿心不認可。
此刻,他望向坐在他旁邊還在愣神的蕭清淮,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大半年不見,大抵顧疏桐與以往又有了幾分變化,所以蕭清淮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可是,晏栖永遠分辨不出她的變化,也瞧不見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