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兩旁光滑無比,連個着力點都沒有,其表面質地猶如鐘乳石一般,想必也是因千年沖刷而形成的。
但盛極必衰,衰極必盛,好運終将會眷顧倒黴蛋一次!
才遊了不過一盞茶功夫,甯逍就察覺到甬道似有微微向下的趨勢,幾息後,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水體似乎有上方映射來的光亮。
前方水底清澈透亮,泛着粼粼波光。不再是洞裡昏暗難辨的火光,而是真真切切春朝花日裡的太陽日光!
要出來了!
她心底一喜,心底的石頭放下了。
翻轉身子,仰躺着在水面之上,将自己化作一抹浮萍,随流蕩漾而出。
随着出口越來越近,甯逍逐漸清晰地聞到山間獨有的草木清香,又聽見鳥兒振翅的聲響,她眯起眼,享受着這一刻來之不易的美好時光。
那小子果真沒騙她——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臉上,甯逍感受許久未有的惬意之情,溫和的日照将傷病的疲憊爆發出來,随之而來是無與倫比的困意,就在她漸漸昏沉了下去時......
下一刻,頭頂被一片陰影籠罩住。
甯逍猛然受驚地睜開了眼,在看見她上方這張放大無數倍的人臉後,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随後,她面無表情地爬起來。
起身後,才發現自己正立于一方小巧的溫泉池裡,那泉水僅到腰際,池水清澈,池内有什麼東西簡直一覽無餘,根本無處可躲!
她翻身上了岸,裝作無恙地望向不遠處的樹林裡,那邊人影憧憧,有二三十匹馬和一輛馬車在那頭等着待命。
嗯?這一輛車的外飾令她覺着無比眼熟......
這時,有人掀開了那車的簾子,下來了。
隻見那人手裡捧着衣物和布巾匆匆向她小跑來。近了将那手裡的袍子展開一抖,蓋在了她身上,又拿起布巾,神情緊張地為她細細擦拭濕發和面上的污漬。
完事後那人站在她身前,眼睫顫顫,哽咽道:“殿下......”
甯逍垂眸看她:“我沒事。”
“怎會沒事!殿下從未失蹤過這麼久......可有受傷?定是傷着了!”小韻語氣強裝鎮定,仍控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抖。
......她金尊玉貴的殿下縱然從前修行練武時有傷過累過,可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如此狼狽過!
甯逍經她提醒,這才注意起自己現在的模樣——
那金冠早已不知去向,如墨的長發用了條破布條随意綁着,袖口和袍沿皆被岩漿燙出了一個個破爛小洞,前襟大團的血漬與灰土混合一起,像開出了一朵朵糜爛的花,而後背的傷口處......不必看也知道有多瘆人。
這渾身上下簡直沒一處好的。
“小韻,”甯逍抓住了她妄圖探向腕間的手,微微提高了音量。
盯着她的眼睛,聲色清亮:“我沒事。”
她的眼神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對方見狀才逐漸安靜下來。
沒一會,後邊林子處又來了一人。
那人身量颀長,默不作聲地走到跟前,單膝跪在了她腳邊。
甯逍眼見事情有些麻煩了起來,便轉過身,對着方才在池邊打過照面的人做了個拱手禮,道:“孟司承見笑了......”
“哪裡!”
壯漢連忙回禮,滿臉愧疚道:“此番都怪我等思慮不周才緻您遇險!小王爺九死一生,眼下合該好好歇息......案事待咱們回了臨縣後再做商議,您看如何?”
“......嗯。”
甯逍心底有氣,還不知此間事是否有他司部的手筆呢,但見他态度誠懇也不願意與之辯駁。颔首拜别後,便拖着疲憊的身軀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上點起了安神的靈香,甯逍背朝門簾解了發,褪下了髒亂的衣物。
她光裸着脊背,小韻正小心翼翼地為她脊柱與肋下的傷處擦拭米山的仙方藥油。
表皮的破口早已用靈力強行愈合,留下了大面積可怖的紅色淤痕,内府的暗傷還需等到回米山後再做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