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逍無奈地深歎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她腳步停在他身前,低頭喊他:“遊銀——”
那人不搭理她,隻将身子縮得更緊,像隻刺猬。
她蹲下身,與他平齊,伸手戳了戳他的臂膀。
那人仍不為所動,腦袋恨不得都要埋進胸裡去。
甯逍很是無奈,琢磨了一會,遲疑地喊道:“......遊遊?”
那人聞言身子一僵,甯逍見有用心下一喜,便又喊了一聲。
“遊......!”
然而第二個字還未說出口時,她便眼前一花——
下一瞬,滿目皆是黑與白的交疊,緊接着,一陣幽沉的宗正香充斥着鼻腔,反應過來時已被人撲了滿懷。
甯逍被撲得後臀坐在了地上,她雙手撐在身後,遊銀的雙腿分至她身側兩旁,二人衣發糾纏在一起,顯得這幅畫面十分旖旎。
桂花落滿頭,佳人在心口。
“師兄——”遊銀喚她時嗓音低啞,臉埋在她脖頸間,箍在腰上的手臂也在漸漸發緊。
他将腦袋蹭了蹭,又低聲求道:“别趕我走......”甯逍沒忍住深吸進一口香氣,被他蹭的動作連帶着點了點頭。
這人身高八尺有餘,常年病體纏延摸着卻不算十分瘦弱,實在令人萬分豔羨......甯逍自認為自己也算女中高挑之輩,但此時被他抱在懷中怎會如稚童般瘦小?
她聞着香恍惚地低下頭看,見這人逐漸泛紅的耳尖和繞至耳後的白紗,心想着:若這紗帶再細一些就好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抓住了紗帶,正要将其向下拽時,被人抓住手腕逮了個正着。
甯逍有些遲疑的怔愣,她将目光上移,隻見懷中之人已直起了身子。
覆眼紗被她拽後有些松動,正半挂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索性就将那紗帶全都扯了下來。
此時的遊銀睜着眼,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火光刺激着他的眼尾泛起豔色薄暈,襯得眼下的紅痣鮮豔如血。他複又低下頭,從上首朝下緊緊地盯着她,眉骨下的雙眼如幽潭深水,蘊含着令人難以捉摸的情緒。
甯逍忍不住伸手,想去觸他眼下紅豔......
倏然,他對着她展顔一笑,那張臉霎那間如千萬樹月下盛蘭般,熠熠生輝,而方才那絲暗色也随之轉瞬即逝。
“師兄?”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見她沒反應又問了遍:“怎麼了師兄?”嗓音裡隐隐含笑。
“無事......”甯逍回神,略微慌亂地錯開眼,壓下心底異樣,推搡着他起身。
他們站起身後撣了撣塵灰,卻發現注意到這邊的女子更多了。有神情激動兩人一夥的竊竊私語,也有扔扇丢絹的秋波暗送。
“走吧。”甯逍似已習慣了這種場面,先行擡腳邁出。
遊銀卻很不适應,又将白紗系了回去。
......
“殿下,咱們此次從京都回蘭台不如走水路,可沿渭河之水順流而行,出了幽州再換乘車馬,想必要快許多。”
甯逍站在車轅上,與前邊喂馬的開心商議行程。
“不妥,”她聞言蹙眉,“聽聞渭北一帶鬧洪災,袁平又有旱災,盡量繞過渭河走。走陸路也是一樣的...不過再廢幾張黃紙罷了。”
語畢,甯逍發覺左側的袍子被人扯動,她低頭,疑惑地望向車下那人。
隻見那白衣人一臉希冀地看着她,正向她伸出手臂。
甯逍輕挑眉,又看了眼腳下,道:“這兒不是有凳麼?”
聞言他颦眉,嘴角耷拉,唇珠微微翹起:“嗯——”張手又晃了晃。
“唉...”她無奈伸出手,握緊他的,還未等她用力,那人已踏上了車闆。
他鼻腔發出愉悅的輕哼,帶着一臉得意掀簾鑽進了車廂。
京都府地處于幽州的最北面,出了京都後再往南行一段路就到季康縣的轄區。他們雖想避開渭河行路,但渭河水脈分布廣,走在官道上難免會與其支流交遇,倒時怕也無處可避。
青韶将至,春雨便異常的多。
起初也隻是綿綿細雨,連呼吸都伴有草木清新,遊銀甚至還有觀雨的閑情逸緻。他興奮地鑽出車廂,坐于開心的另一側,将手伸出車檐去接雨。
然而進入季康後,便接二連三地遭遇瓢潑大雨,陣陣雷聲轟鳴,空氣中的濕氣重得叫人喘不上氣。
衆人沒了觀雨的興緻便躲在車廂裡閑談,連開心都挪到了車闆内側。
此時車内香煙袅袅,氣氛也随之沉寂下來。
“殿下!不好了——”
就在衆人聞香昏昏沉沉地閉目小憩時,一陣猛烈的震動,車身明顯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
離門最近的小韻聽見喊聲後立馬起身,甯逍随之跟了出來。
她掀開門簾時,見開心正披着蓑衣狼狽地拉扯缰繩,努力平複驚馬的情緒。雨水壓低了他的眉眼,衣和發都濕透了。
眼見馬也跑丢了一隻,便四下尋找,卻見小韻已在前方探查情況。
順眼望去,前方官道一側山洪坍塌,路面上黃泥與巨石堆成小丘一般高,上邊混着泥水蓋着幾顆不成型的老松攔去了他們的路,這是......
“走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