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允業坐在前面的馬車裡,滴滴豆大的汗水,自他額間滑落。
他強忍着陣痛,一隻手拿着藥瓶輕灑下,白色的藥粉抖落在傷口上,好像真的沒那麼疼了,剛剛的箭倒是無毒,否則他這會兒怕是沒這麼好運。
藥粉随着車行的搖晃,落了幾滴到車上,他顧不得那麼多,拿過散落在另一旁的白布,獨自纏着手臂。
他受傷的事,不便讓外人知道,也不好讓衛越上來幫他,他便自己動手纏着。
這邊剛放好,馬車一抖,紗布落在了地上。
祁允業低身去拾之時,面前的車簾卻掀起了一個縫,一個單薄的身影,很快鑽了進來。
秦驚辭看到他時,他正裸着上身,左臂上灑的歪歪扭扭的藥粉,和掉落在地上的紗布,她來不及反應,眉頭又皺了些,悶聲道,“箭上可仔細看過了,有沒有毒?”
她一時慌神,忘了稱呼,秦驚辭很少犯這種錯誤,可還是被祁允業捕捉到了,這傷口還是太小了。
要是更大點就好了,這樣秦驚辭是不是就能多來看看他。
秦驚辭擡眼對上那雙黑色的瞳孔,歪了下頭,像是又問了一遍剛剛的話,祁允業才道,“無毒。”
說完,他心裡還默默的添了句,要是有毒就好了。
秦驚辭取出她懷裡的那瓶藥膏,手指輕撚,抹勻之後,用手輕輕的扇了兩下,待那藥膏差不多幹了。
她拾起地上的紗布,給他包紮了以後,她便轉身要走。
祁允業反應間抓住了她的手腕,“秦驚辭。”
秦驚辭頓了一下,轉頭道,“陛下還有事?”
“我傷口疼。”
秦驚辭雙眼微微睜大,細細回憶着,那傷口應該不足以塗了藥還會疼的地步吧,她又道,“你确定箭上無毒?”
祁允業:“。。。。”
“好像不疼了,應是剛剛拽你,扯到了。”
秦驚辭點點頭,若有所思,“那陛下好好歇着,臣妾告退。”
***
林中鳥鳴,清晨雨露,令人心曠神怡。
初春之際,頗有一些生機盎然的氣息,秋山别苑設在秋山的半山腰上,沐浴春光,林中清淨,又可欣賞風景,實在是個好地方。
秋山别苑才修建不久,還是先帝在位時,主持修建的,但先帝卻未曾來過,新帝還是太子時,便領了春祭的差事了。
别苑不比皇宮,但也有不一樣的韻味,秦驚辭和祁允業住在一個院子裡,院内雅緻,倒有些江南亭榭的風味。
秦驚辭緩步走至廊橋的時候,耳邊忽地傳來一聲鳥鳴,很獨特,讓她想起了些往事,她探頭向外一看。
果不其然,歸羽悄咪咪的站在亭子上,笑着看着她。
秦驚辭轉了個彎,去了院子後的溫泉旁,紗帳彌漫之中,有一個泉眼,溫熱的泉水,騰出的熱氣,熏得人很是适宜。
這裡人少,歸羽跳了下來,落到了地上。
秦驚辭問她,“事情可還順利。”
歸羽蹲下,玩着那泉水,笑道,“可不順利嘛,有戶部小霸王在,誰敢怠慢。”
秦驚辭勾起唇,笑道,“我聽你的語氣,似是不太順利。”
這話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歸羽的話匣子,“将軍,我和你說,那人簡直就是有病,不行看看腦子去吧,收什麼稅啊,一副沒安好心的樣子,我看着就來氣,偏偏渡公子還沒了脾氣,一天我都不想待下去了。”
秦驚辭失笑,“行了,說說正事。”
歸羽起身,斂了神色,“渡公子說,已按照将軍的計劃布置好了,屆時将軍記得保護好自己,我們在曲陽等你。”
秦驚辭點點頭,出了溫泉,進了院子裡去。
院中有一竹亭,還放着一把琴,但那琴年久失修,看着怕是彈不出什麼好的音色了,她轉頭進了屋裡。
寬大的雅室中,像是空無一人,圓桌的背後放着一張很大的屏風。
屏風中所臨摹的好像是秋山的全景,她伸手摸去,墨的痕迹還在,彷佛還未過去多久。
她走過屏風,那熟悉的丹鳳眼就這麼闖入了她的眼中,“參見陛下。”
祁允業有些呆滞,他手中的那半杯酒,愣在了空中,眼下卻多了幾分心虛,放也不是,飲也不是。
“咳咳,朕喝的是藥酒,為泡溫泉準備的,你要不要來一點。”
秦驚辭頓了頓,眨了眨眼睛,道,“不用了,妾不喜溫泉。”
祭祀的前兩日,皆要吃素齋,前夜要洗滌沐浴,尤其是帝後兩人,此次大殿,秦驚辭代替了皇後的位置。
那這共浴她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了。
不過,此時的秦驚辭還不知曉這些規矩,沒人和她說過,或許是默認她應該知道。
已過了亥時,祁允業還未回來,秦驚辭都有些困了,溫泉當真能泡這麼久嗎,秦驚辭揣着這個想法,進入了夢中。
此時小雀便出了房門,到外面候着。
遠處站在房頂的衛越,扔了手中正編的草兔子,跳了下去,“陛下,娘娘應是睡了,您差不多就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