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爺帶着幾人在府内彎彎繞繞,來到他的書房。房内布置古樸,有幾面大書架擺滿了各類書籍,中間有一張大木桌,後方書架上擺放着各類筆墨紙硯。
武師爺一邊挑了幾支筆,一邊拿了磨和紙放在桌上,緩緩道:“雖隻是招個侍從,但畢竟是伺候我們吳小少爺的,選上了,便是小少爺未來最貼心的人,沒文化是萬萬不能,總得識得幾個字。老夫要求不高,多的可再學,現在你們隻需把三字經默寫出來即可。”
黃衣少年聽了,樂道:“老爺子,你可也太小看我了吧,三字經太容易,不值一提。”他瞄了飛炀和少女一眼,假機靈道:“要不您把題目難度加一點兒?”
武師爺瞪了黃衣少年一眼,嚴肅道:“我說寫什麼就寫什麼,容你多言?”
黃衣少年被瞪的一哆嗦,感覺武師爺仿佛是在針對他,殊不知此時他在武師爺心中又被扣一分。
少女方才路上又被母親叮咛了幾句,這次不敢再多言,隻是默默地上前去拿了紙,在桌上細細鋪開來,然後在磨盤裡加了水,研起墨來。
有人路過她身邊時擦到了她的手臂,少女條件反射看了一眼,隻看到飛炀近距離對着她點頭莞爾一笑。
那一笑,眉眼生花風情萬種,灼灼目光如璀璨星辰,漆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的魂兒吸進去一般。
少女的心好似被猛揪了一下,隐隐喘不過氣兒來。
從剛見到飛炀時她就覺得這人好看,讓她忍不住多看幾眼。這會兒,那人的微笑更是讓她如沐春風,眼前怎麼都擦不掉那雙明眸的影子。
少女恍惚間情窦初開,筆下亂了分寸,一幅文字寫的亂七八糟不知所言。飛炀和黃衣少年都寫完了,她才颠七倒八地寫了幾句。她母親在一旁看的直皺眉。
柳青卿看在眼裡,心道飛炀手段還挺多。
幾人寫完,天色也晚了。武師爺把幾副字随便掃了幾眼,心裡有了個底數,收起字來招來下人,叫人先安排幾個人住下。
“明日安排武試,也非讓你們争個強弱,隻是看看你們幾個身子底如何,不用太過緊張。今晚好做休息,明日一早會有人來喊你們。”
這話仿佛是專門說給少女聽的,畢竟性别年齡差在那裡,讓少女跟兩少年比武肯定是不公平的。
武師爺三言兩語做完囑咐,下人便過來帶了幾個人出去,把人安排在偏院的廂房裡,又給備了三菜一湯,待遇着實不錯。畢竟在吳府做内侍的都知道,入取了的人是吳小公子以後很長時間裡都得尊重着對待的人,他們也不敢怠慢。
三間廂房,飛炀和黃衣少年各住一間,少女和她母親住一間。
飛炀進了房間時天色已黑。時已入夏,天氣微感悶熱。他爬上窗前的卧榻,打開窗戶,靠着窗沿盤坐下來。
夜風徐徐涼爽,窗外一池荷花碧水,月光落在池水上,顯出陣陣銀色的漣漪,有兩三隻青蛙“咕兒呱咕兒呱”地叫着,倒是讓人聽着心情平靜。
飛炀把懷裡的蛋兒掏出來,放在窗台前,似乎是讓它也一起看看美景的意思。他心情貌似很好,還摸摸蛋兒露在外面的那一小片圓頭,神情溫和,完全不像當時柳青卿在牢獄裡見到的他那樣滿身長刺。
柳青卿是越來越看不懂飛炀這個才十幾歲的孩子。他時而偏執陰險,時而純良溫柔,像是有兩幅面孔一般。
飛炀看了一會兒,把拇指放進嘴裡的虎牙尖下,用力一咬,拇指上溢出血來。他把鮮血滴了一滴在柳青卿的蛋殼上。
“陸卿,這個你總該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啦!柳青卿明顯感覺到那滴鮮血帶着新鮮純正的龍氣瞬間浸沒了他每一條神經,肌肉開始一點點重塑,五髒六腑開始緩慢成型,那一滴龍血裡仿佛包含着所有天地精華,讓他殘缺的身體迅速修補起來。
這麼比起來,柳青卿忍不住地想吐槽之前甄友謙給他喂的魚湯奶茶牛肉羹都是什麼沒有營養的辣雞食品!
此時此刻,柳青卿感覺恍若漂浮在一片溫暖的海洋中,橘紅色的夕陽中清澈的潮水沖刷着它的軀體,讓它随着波浪悠悠飄蕩起伏,似睡非睡。
門“吱呀——”被人推開,柳青卿醒了過來,房内燭火已滅,飛炀已經睡下,周遭寂靜無聲,門外的月光随着來人落進房内,他看到一個婦女的身影攧手攧腳地進來,往桌上的茶壺内倒入粉末狀的東西,又攧手攧腳地出去,關上房門。
柳青卿條件反射站起身來往茶壺走去,伸出手想去看看壺内是什麼,意外看到了自己模糊不清的手。
他急退兩步,回到窗前的床榻前,向着敞開的窗外伸出手去,果然借着月光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不過還是半透明的,他又看看自己的四肢,皆是如此,如一團虛影。他全身未着寸布遮身,隻有借着月光的照射,才能看清一些細節。
柳青卿低頭看看飛炀的枕邊,那顆蛋兒還好好躺在那裡,他心想飛炀的一滴龍血果然厲害,居然讓他的神識獲得了自由。
飛炀睡覺不算太沉,迷茫中感覺身前人影晃動,他朦胧地睜開點眼睛,看到一個半透的人影,印着月光能看到一個輪廓眼熟的下巴,他迷糊地問道:“陸卿?”
柳青卿被吓個機靈,趕緊坐下,伸手蓋上飛炀半開的眼皮,沉聲安撫道:“是我,你做夢了。”
飛炀困意正濃,聞言果然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