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身體,隻能寄生在這隻妖怪上,沒辦法離開。但是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能夠知道這隻妖怪在想什麼。他還會長大,他聽着自己的聲音一點點改變,卻始終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是你不讓它吃村裡的人?”白蘇問道。
似乎是聽到自己的名字,犀渠不耐煩地擡腳蹭地,煩躁的樣子讓幾人認為它想要進攻。
幾人頓時戒備。
“不用擔心,現在是我在控制它。”邱明的聲音繼續傳來。
話雖如此,白蘇一點也放不下心,“你能控制他,所以每次下山吃人你也默許?”
“不是,”邱明慌忙解釋,“我經常會沉睡,沉睡的時候它會自己出去找吃的。”
“那你沉睡的時候是怎麼保證它不吃村裡的人?”有點扯,白蘇不太相信這個說法。
“我威脅它,如果村裡的人因它而死,我就拉着他自爆。”
白蘇沉默,心思卻早飄到某個曾經的辦公室,桌案上一本厚厚的《忽悠學》。
她竟有點想試一試。
這隻犀渠妖能被威脅,說明腦容量也沒大到哪裡去。而這個不知道死沒死的青年人,分明對村子有着很強的情感歸屬。
邱明繼續說道,“你們應該能感受到我的力量,我有能力拉着它一起死。”如果他想。
“那你自爆吧。”白蘇冷不丁開口。
邱明:“嗯?”
王道士:“哈?”
墨時:“……”
白蘇循循善誘,“你也看到了,我們是來殺這隻犀渠的,今天它必須死。你既然願意為了村裡的安全犧牲,那就自爆,也算為你們村未來的和平做貢獻。”
書到用時,白蘇懊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學習隊長的忽悠學,幾句勸導的話說得不夠深入人心。隻希望這隻不知道是什麼物種的東西不要太過聰明,單純點才好忽悠。
邱明:“你說的是有點道理。”
白蘇見有希望,繼續努力,“所以……”
“可是我憑什麼要這麼做?”白蘇被邱明打斷,“如果我想這麼做,不需要等到今天。”
“為了你的親人,為了邱山村的百姓,你可以這麼做。”白蘇語氣誠懇,語重心長,總之是為了他們好。
邱明:“我想活着。”
“那你想怎麼樣?”白蘇聽出來了,這是個油鹽不吃的。但是對方實力有點強,有點難打,能不動手還是和平解決的好。
“我想活着。”邱明的聲音傳來,越發急切,“我隻想活着,好好地活着。”當初爺爺騙他說跟着老道士上山,很快就可以回家。他來了,但是他再也沒能回去。
老道士把他的魂魄抽出,不知用了手段把他送進犀渠的肚子裡,他的魂魄漸漸和犀渠的融合。二十多年來,他們幾乎要融為一體了。如果不是遇到這幾個人,可能再些時候他就再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也許他成為犀渠,也許他徹底消失,世上再無邱明。
可他想要活着。他對爺爺沒有怨恨,對村子的親人沒有怨恨,他隻是想活着。
四周一片安靜,王道士持劍的手都放了下去。
墨時看着那隻犀渠,眼中閃過迷惘,曾經有誰好像也這麼跟他說過,他想活着,想不顧一切地活下去。
白蘇的心沉了下去,“你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活不下去。
白蘇自問自己沒有超凡手段,可以幫他複生。
“你們可以殺了犀渠,把我剝離出來。”這是他想了許久悟出來的,老道士既然能将他融進來,他應該也能出來。這些年他一直在等,等有能力對付犀渠的人,終于還是讓他等到了。
“還能這樣?”王道士發出疑問,轉頭看向白蘇,“你有辦法嗎?”
他打從心底不覺得這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頂多是一個被牽連想活下去的孩子。
“我不知道。”白蘇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就兩個魂體寄生在一起的,更别說一個人的靈魂和一個妖的魂體,這怎麼搞?
剝離?一拉一扯?跟撕牛肉幹一樣?
白蘇突然雙眼發亮,布靈布靈的。
要不……試試?
如果失敗了,那他大概也是死,好像也沒啥區别。
王道士見她如此眼神,“你想到什麼?”
白蘇咳咳兩聲,鄭重聲明道,“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一試,但是我不保證效果啊,要是失敗了你就沒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選自爆還是被她拉爆,這是一個問題。
還有一個問題也很嚴重,她現在這隻手,還能捏嗎?白蘇擡起前爪,歪頭。
墨時一直盯着她,此時看到這表情,瞬間萌翻,“失敗也沒關系,我直接滅了他。”
說話時完全不在意另一個當事人的感受。其實他也可以直接滅了這隻怪妖,但白蘇好像對他挺感興趣的。沒辦法,他得聽白蘇的。
好在邱明也不在意。
他隻想着自己能夠離開這隻妖怪,“我可以接受任何結果。”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他不想死,但是他更不想放棄這個可以生的機會。
“行吧,”白蘇點了點貓貓頭,“你們先把犀渠殺了吧。”說完,她從墨時懷中跳下,瞬間爬上旁邊一棵大樹的樹杈上蹲着。
王道士看着墨時,墨時看着空了的手,沒說話。
邱明隻好催促,“我殺不了他,隻能控制它不動,他的弱點在脖頸下三寸心髒的位置。”
“快呀,别墨迹。”白蘇在樹上也催着,她也有點手癢癢,想要試驗現在這隻貓爪子的威力。
王道士再次認命地提起劍走過去,半道卻被墨時奪去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