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盯着自己的手,隻覺得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單手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透口氣,心口堵得慌,酸酸痛痛的,好難受。她竟也一時分不清,這是這具身體的感受,還是她的。
“白蘇,這隻是幻境。”墨時拉過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對,隻是幻境,是假的。”白蘇深呼吸,“去找方虛還。”
找到方虛還,離開這裡。
而當他們一轉身,院中又變了模樣。
原本花草繁茂的院子一片稀爛,院中多了好多虛幻的人影,有白蘇,白旻和一群抓妖師。
“是幻境。”
而他們就站在幻境之外,看着曾經發生的一切。
幻境中,墨時一身黑衣護在跪着的白蘇身前,白色發尾染上紅色,發尾微微闆結,不複之前的柔順幹淨。隻是不知道這紅色是别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白蘇跪立在地上,懷裡抱着了無聲息的白旻。
一群背着術士劍,身穿道袍的抓妖師圍在他們面前,兇神惡煞。
方虛還在看到白旻的屍體時已經失魂落魄,跌在台階上,眼神空洞。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墨時妖性發作殺害無辜百姓,他隻是借口找到殺害白祖母的妖物,把墨時引到城外圍剿,沒想到這些人的目标竟然是白府?
他想讓墨時殺人償命,想讓白蘇擺脫他的欺騙,但他從沒想過要害白叔。
墨時将白蘇擋在身後,“人妖有别,你們抓妖師看我不順眼我無話可說,但是你們無故攻擊白府,是何居心?”
“大妖墨時殘害無辜百姓,殺人分屍罪大惡極,理應誅殺。你們白家作為妖醫縱容妖怪殺人,就是同黨,理當同罪。”
“墨時沒有殺人!”跪地的白蘇踉跄地站起身,沖那群捉妖師質問,“天下相似的妖何其多,你們不去追查真兇,反倒把髒水潑到墨時身上,到底是為什麼你們心知肚明!”
“抓妖師與妖醫本該互幫互助,維護人妖和諧,可你們卻為一己私利,害我父親,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
她聲音嘶啞,幾句話已經是拼盡全力吼出來的。早前便有抓妖師控訴他們白家救助妖物,害他們不能完成任務拿到賞金,或許是因為如此,他們想要白家消失。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她偏頭注視着方虛還,“你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認為我們妖醫該死?拿我祖母當借口,你對得起她對你的好?你對得起我父親嗎?”
方虛還:“我沒有……”
“冥頑不靈。”在場人被戳了小心思,當下惱羞成怒,提劍沖墨時和白蘇砍去。
白蘇本就隻是一個凡人,會的那點拳腳功夫在這些人面前完全不是對手,不一會身上便多了很多傷口。
墨時護着白蘇,整個人眼見地力不從心,隻能靠身體為白蘇阻擋傷害。
“不該是這樣…”
幻境外的墨時看着毫無招架之力的自己,恨不得沖上去幫忙,就這些小雜碎,他頃刻間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為什麼會這樣?
他陡然想起自己發揮不出的妖力,視線落在手上的紅繩,瞳孔微顫,是這個!
“是不是很恨,白蘇?”
突然間,一個飄渺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墨時還未回神,隻是本能出手一掌拍了過去,卻見掌風直接穿過對方的身體,攪起一波虛影。
白蘇看向半空中的虛影,瞬間明白他就是這個幻境的制造者,方虛還的執念。
白蘇低頭,繼續盯着幻境中的人,問:“你覺得要恨什麼?”
缥缈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恨這些人殺了你父親,恨墨時明明有能力卻沒護好你,最應該恨的是我,恨我自作聰明害死你父親。”
幻境中,墨時被一個老道士的符咒定身無法動彈,身前長劍已經逼近,白蘇不顧一切撲在他身前抵擋,長劍穿胸而過。
“不!”幻境中的墨時抱着白蘇,渾身都在顫抖,“白蘇,别這樣……”
他手捂着她胸口,血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冒,很快染紅了他的手,順着手腕滑落,滴在地面上濺起血花。
白蘇始終沒有回應。
他眼眶通紅,眼神中驟然冒出褐色妖氣,下一秒,他手中的紅繩驟然斷裂,一股強大的妖力将周圍的人包裹起來,一個個像被卡住脖子,呼吸不了,掙紮不開,隻能漲紅着臉在半空中撲騰。
“都給我去死!”墨時周圍頓時升起一圈褐色妖氣将人包裹,他整個人跟入了魔般眼睛猩紅,臉上還有不明的暗紋在湧動。
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墨時在失控。
“别……”白蘇似有所感,努力睜眼,一隻手無力地拉住墨時的袖子,阻止他。
見白蘇醒來,墨時眼中閃過驚喜,周身褐色消失,眼神恢複成往日的黑眸,“白蘇。”
他将人摟在懷裡,白色長發落在白蘇身上,更加猩紅,但他無暇顧及,他隻是害怕,很害怕很害怕,“你别丢下我,我不要離開你,我們離開這裡,我帶你走……”
他将白蘇摟在懷中,飛身消失。
随着他們一并消失的,還有整個小幻境,進而連同整個白府,整個城池都消失了,天地一片白茫茫,什麼都沒有,隻有頭頂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微波揭示着他們還在幻境裡。
墨時從看着白蘇擋在他面前,便開始呼吸困難,渾身冒冷汗。他緊緊地抓着白蘇的手,将她掐得手發紫也沒察覺。
那一劍,沒有刺在他的身上,卻确确實實紮在他的心裡,疼得他無法呼吸。但他知道,白蘇沒死。
是那股褐色的力量,最終救了白蘇?
白蘇被他這麼拉着,掙脫不開也就由着他去,不知道為何,白旻消失在她手中的時候她還有些難過,但看着這些畫面,内心卻沒有多少波動。
她轉頭問方虛還,“你害死白旻害死白蘇,心裡愧疚,久而久之形成執念,于是有了這個幻境,我說的對嗎?”
方虛還見白蘇面色冷峻,看這些的時候眼神都不曾變化,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樣,他眉頭一緊,“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都不是一個人,當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