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未知,萬一再遇到今夜那般情形,她不能再力不從心,剛收完妖就累得站不起來,還得讓翊貞背她。
人家又不願意。
茱青越想越氣,想不通最近自己哪裡得罪過翊貞,收妖出力的是她,被反噬的也是她,結果呢,自己虛脫無力讓他背一會他就說她很讨厭。
讨厭就讨厭吧,反正曆劫不過三五年,很快就會結束。
幾個大周天後身體恢複正常,茱青倒頭就睡。
臨睡前她腦中忽然想起翊貞,不知他有沒有回客棧。
此刻翊貞正坐在客棧門口,吹着寒風瑟瑟發抖,茱青忘了他們住在二樓,她可以飛上去,他不行。
三更半夜全城的人都睡了,街上靜得連鬼看都不見,翊貞輕輕敲了敲門,店小二沒聽到,沒人理他,動靜太大又會驚擾别人,貓妖還在客棧,現在情形未明,他不想引起注意,隻好在門口坐着。
快到入冬的天氣室外寒風刺骨,翊貞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搓手取暖,他方才數了數窗戶,茱青那間房蠟燭都熄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店小二開門準備做生意,翊貞才得以回房間。
天氣寒冷,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翊貞縮進被子蓋住全身,暈暈乎乎睡着,他感覺自己好像躺在冰窖裡,又像是在被火烤,一陣冷一陣熱。
茱青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這位活祖宗,臉色陰沉不悅,她這才深刻地領悟到捧在手裡怕摔含在嘴裡怕化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比他先回客棧,他就能在外面凍半宿,也不知道喊人開門,燒得像個煮熟的蝦,額頭滾燙手冰涼。
要不是她準備出發來敲門發現沒人開,他還得繼續昏天黑地地燒。
茱青懊惱極了。
她甯願去打妖怪,都不想讓翊貞有個好歹,萬一他燒死了,誰帶她去天庭呢。
茱青心道,千萬不能讓他有事,從今天起她一定會把他當菩薩供起來,惹不起不能躲,她就當伺候上司,本質上他倆的關系跟上司和下屬差不多。
她花兩個銅錢要了碗姜湯,店小二看翊貞凍得厲害還送來一盆熱水。
茱青輕車熟路捏着翊貞的下巴把姜湯灌進去,絞好熱帕子在他脖子和手臂幾處多擦了幾遍,再把帕子敷在他額頭。
凡人的身體多脆弱茱青心中有數,稍微有個頭疼腦熱便有病死的可能,閻羅殿收不收翊貞的魂先不論,翊貞仙君要是在她面前病死以緻曆劫失敗,太白金星都保不了她。
茱青焦急萬分,你快醒啊祖宗。
盡管翊貞閉着眼看不見,但還是感受到了茱青的慌張。
喝姜湯時他就醒了,茱青從來都這樣,不管燙不燙好不好喝,掰着他嘴就往裡灌,他要是死了絕不會是燒死的,一定是被茱青燙死的。
故而他偏不如她意,非要看她緊張害怕才開心。
翊貞不怕自己會露餡,他向來不愛笑,縱使有天大的好笑的事他也隻是抿唇輕笑,像茱青那樣有點高興事便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更是沒有過。
漸漸地他有些困倦,腦袋沉得好似灌了鉛,他顧不上看茱青笑話,精神一松立刻睡了過去。
再醒時已是下午。
這一覺睡得分外舒坦,腦仁不再像裹着塊布似的沉重憋悶,就是呼吸還不順暢。
翊貞想擡胳膊,沒擡得動,他低頭看去,茱青應是自喂完藥便再沒離開過,困得趴在床沿睡着了,他半邊袖子壓在她胳膊下邊,壓得結結實實。
茱青盡心盡力照顧他,翊貞微微感動,不想吵醒她,用一隻手脫掉半邊外袍,想把右手抽出來。
他專心脫着外袍,沒察覺到茱青已經醒了,目露疑惑:“你脫衣服幹嘛?”
他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幹嘛。
翊貞剛坐起半個身子,聽到茱青的話直直躺了下去:“給我倒杯水。”
茱青趕緊去倒水,腹诽他還真把自己當少爺,可倒完水看到翊貞臉色蒼白嘴唇深紅,心裡那點别扭勁兒立刻煙消雲散。
他現在是病人,她跟病人有什麼好計較的。
茱青的手從翊貞脖子下穿過想扶起翊貞喂他喝水,剛挨到肉手心灼熱一片,混着濕漉漉的汗粘到她手上,茱青下意識松開手,唬得翊貞迅速用手撐住身體,怕磕到後腦。
翊貞不滿道:“誰讓你突然松手了。”
“你這不是自己能坐起來嗎還讓我喂?”
“我又沒說讓你喂我。”翊貞往後抻了抻身子,“自己聽不清楚話還賴别人,不就是一點汗至于這麼嫌棄我。”
茱青深知翊貞沒理也得狡辯,何況他現在還有三分理哪能不據理力争,她适時閉上嘴,把水杯遞過去。
翊貞喝水就不說話了。
茱青看着眼前連喝水都斯文優雅的男人,莫名湧起一股無名火。
道貌岸然,敗類,纨绔,裝模作樣。
所有好的形容都跟他無關,如果有人被他的美貌迷惑随便相信他,那這個人一定很蠢。
她都要千年修為了啊,為什麼還會被他耍得團團轉。
故意在門口受凍,把自己凍病讓她去照顧,明知她昨晚心力交瘁,他白天生病還要折磨她。
她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