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白,晨光刺破雲層,林間漏下碎金。
烏鴉銜回了一卷任務卷軸,小指大小,泛着幽光。
它聽見笃山蘭那番話後,自我代入感極強,頓覺即将變烤鴉,便急得撲翅飛起,在高空中盤旋幾圈,終于領到了任務卷軸。
它落在江躍鯉肩頭,垂首張喙,将卷軸放至她掌心。
卷軸觸碰手心瞬間,炸成星光點點,最終在掌心上凝成一片光幕,隻顯出“救劍魔”三字。
半炷香不到,光幕一點點暗淡,直至消失,也未看到其他信息。
江躍鯉掃了一眼其他人,确定無人注意,問道:“獎勵呢?”
烏鴉歪了歪腦袋,小聲回答:“完成任務,你才可以回去。”
江躍鯉驚訝極了,這算什麼獎勵?
像是拿了她一千塊,她把辛苦事做完了,再把一千塊還給她。
真是豈有此理!
這不得好好理論一番?
又半炷香後,江躍鯉接下了此任務。
這真是一番酣暢淋漓的溝通,一個講得有理有據,一個聽得頻頻點頭,一人一鴉統一了戰線,建立了革命友誼……但沒用。
這烏鴉腦袋配不上它羽色,一片空白,江躍鯉對這世界的認知,也僅局限于方才聽的八卦。
最後雙雙得出一結論,除了先接下這任務,别無二選。
山風掠過,樹梢沙沙輕響,林中鳥鳴陣陣。
“救劍魔……”
江躍鯉慢吞吞地重複,尾音拖得老長,掩在鳥鳴聲下。
這任務聽起來便麻煩得要命,能被稱為“魔”的,不是殺人如麻就是瘋癫成性。
目前看來,瘋癫成性已被證實。
魔氣侵蝕下,山道兩側的草木盡顯癫狂之态。
各色植被這裡冒出一隻眼睛,那裡裂開一張嘴,藤條像蛇一樣扭來扭去,爬滿山坡,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掉san值。
江躍鯉将視線從癫狂草木,轉移至便宜師父身上。
便宜師父寬袍拂動,擡腳往地上一跺,踩爆了一側大花探來的舌頭,霎時汁水四濺,相當殘暴。
不愧是當師父的,渾身散發着安全感,江躍鯉抓着藥箱的背帶,避過那一灘汁水,跟在了便宜師父後頭。
兩人靠得近了,免不了拉拉家常。
在長得年幼,實際已年過半百的便宜師父口中,江躍鯉獲取了不少有用信息。
原身名叫江月離,和她本來的名字“江躍鯉”同音。
原身進門才半月,性格内斂,還未和師兄師姐們相熟,連師父也不是特别了解她。
這也是為何,無人發現這一具身體裡換了魂。
他們腳下這座山,名喚象嶼山,山勢陡峭,山頂是宗門懲戒弟子、磨砺道心之所,如今卻被濃重魔氣籠罩。
劍魔就在山頂作亂。
他身受重傷,瀕死掙紮,前幾日數名門内弟子領命來此圍剿。
可就在捷報頻傳時,弟子們突然斷了音訊,整支隊伍如同人間蒸發一般,連求救信号都來不及發。
宗門立即派人查探,誰知各隊支援弟子也相繼失蹤,其中還有幾個各峰峰主的親傳弟子。
去者皆兇多吉少。
直到這時,衆人才驚覺那個刻意淡忘的事實。
劍魔是當年冠絕同門的首席弟子,入魔後,實力愈發深不可測,他仇恨宗門,但凡遭遇,非死即傷。
就在宗主焦頭爛額之際,魔宮方向又傳來異動。
魔宮封印着更為危險的人物,一旦裡面的人逃出,後果不堪設想。
那日晚間,議事殿内的燈燭徹夜未熄,諸位峰主宮主争執了一個晚上。
最終傳下的谕令頗為微妙,他們既不撤回圍剿,也不打算增派精銳,反倒是将外門弟子分批派往象嶼山。
内門的重心放在了魔宮那邊,而象嶼山這邊則處于半放任狀态。
外門弟子中,有要接應同門的,有要探查敵情的,還有便是和她們一樣,去救治人的。
總而言之,她現在是衆多炮灰中的一員,是宗門的一次性消耗品。
難怪個個都喪着個臉。
一行人往山上行進,四周的景物愈發詭異,幾乎達到了群魔亂舞的程度,濃重血腥氣飄來,甚至太陽都褪去了暖金,逐漸變紅。
林中處處都歪倒着斷樹,破碎法器、沾血碎布散落于期間,偶爾還能見到幾灘發黑血迹,上面飄着幾縷未散盡的魔氣。
奇怪的是,見血不見屍。
山中鳥聲絕,整座山死寂得可怕。
那圓臉師姐緊張地攥着藥箱背帶,四處張望,她突然湊近江躍鯉,帶着哭腔道:“你不害怕嗎?”
這聲音來得太過突然,吓得江躍鯉一個激靈,差點沒給她一拳。
江躍鯉:……一開始隻是好奇,好了,現在有點害怕了。
見她面色不對,那圓臉師姐又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我就是太害怕了……總覺得那些樹後面……随時會竄出什麼東西……”
山風有些陰冷。
這句話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全部全部恐怖畫面。
這種“關鍵”時刻,那些陰間老朋友再次閃亮登場。
江躍鯉覺得後頸發涼,樹影間,仿佛有無數雙眼睛眨巴着,窺視他們。
江躍鯉:……
她看向前方,師兄師姐們離得很遠,這圓臉師姐顯然也是他們恐懼元素之一。
看來在找她之前,圓臉師姐将所有人都吓個遍。
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恐怖氣氛制造機啊。
正想着,圓臉師姐又抓住她衣袖,聲音抖得不成調:“……已經冒出來了。”
江躍鯉停住腳步,順着她驚恐的視線望去,那是一塊巨石,長滿了青苔,其後慢悠悠探出個圓滾滾的腦袋。
是個半截身子還埋在土裡的瓜,皮膚青黃腫脹,讓她想起了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倭瓜。
“倭瓜”笨拙地用手扒着石頭,歪着腦袋,直勾勾地盯着她們,表情呆滞。
便宜師父不知何時出現在圓臉師姐身後,屈指在她腦門上重重一敲,“慌什麼?不過是魔氣催生的變異瓜果,等靈氣恢複,自然就爛了。”
圓臉師姐“哎喲”地痛呼一聲,雙手捂住腦袋。
見便宜師父如此淡定,江躍鯉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