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天真了？”童心不樂意。

“你難道真的以為這世界上除了黑就是白？”

“我沒有。”童心在心裡琢磨，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真正純粹的好人？他堅信是有的，即使好人在某些方面存在瑕疵。

“那你覺得這肖紅是不是好人？”

“它現在已經是鬼了，我沒辦法以鬼的标準來判斷。再說了，你們鬼是怎麼判斷好壞的？難道以吸不吸食人的陽氣為準？”

“當然，這個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問問章老頭？”盛陽嘴唇朝章明晗努了努。

“算了，放走就放走呗，反正我也不急于收它們，讓它們在人間多逍遙幾天不是很好嘛？”

“好個頭啊好！”盛陽一把将他扯了過來，“你看着我，童心，不管你是怎麼定義的，你現在作為一個渡鬼人都有收它的責任和義務，難道你想推卸責任？”

“我說過了，這些是他們非要塞給我的，你憑什麼這麼說我？盛陽，你是一隻鬼，難道最後你自己被他們收了也絲毫沒有怨言？”童心大吼一聲。

“童心…”盛陽一愣，察覺到童心語氣裡的不自然，“你…”

“别碰我，我要休息！”童心把卧室門摔上，把盛陽關在了外面。

童心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腦海一直想着盛陽的話，沒錯，他現在确實是個渡鬼人，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為什麼這麼多鬼都想離開陰間返回人世？難道不是因為它們有不得不做的事嗎？他不否認真的存在那些搞破壞的鬼，可是就像肖紅，它明明就不應該死，為什麼要奪走它的生命？既然它能幫助弟弟，為什麼不可以留下來？

想了幾乎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外面的咔吱聲。他起身把窗簾拉開，果然看到小傑正坐在窗戶下面啃甘蔗，還啃得津津有味，地上全是白色的甘蔗屑。

他打開窗戶問：“小傑，你怎麼來了？”

那小傑起身怯怯地看着童心，大喊一聲“救命”，飛快地跑開了。童心覺得十分奇怪，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害怕起來？

“嗨！”童心還沒關上窗戶，就看到了肖紅。

“不好意思，我來找小傑。”肖紅一臉無奈。

“他怎麼了？”

“沒事，大概被什麼給吓到了。”肖紅沖童心一笑，“謝謝。”

“我隻按照自己的意圖做事，你既然可以照顧他，那就應該留下來。”童心想解釋自己不會按盛陽的意思把它收了。

“童心，你是個好人。”

好人？童心一愣，他算是個好人嗎？僅憑他放了它一馬就說他是個好人，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謝謝！”童心剛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某種稱之為“好人”的優越感。

肖紅轉身離開，留童心一個人站在窗口愣了好久。直到卧室門被盛陽制造的陰風刮得咯吱咯吱響，他才回過神來，大步走到門前，拉開門：“你幹什麼？”

“童心，對不起！”盛陽低聲下氣地說，一把将童心捂在了懷裡，因為身材高大，抱起他完全不費力，便公主抱将他抱進了客廳。

童心捶打盛陽胸口：“你放開我！你做什麼呀？”

“你要是原諒我，我就放開你！”盛陽依然抱着他在客廳裡走。

童心無奈地翻白眼，最後終于投降：“好好好，我原諒你了。”

“太好了！”盛陽低頭在懷裡的童心臉上親了一口。

童心感覺什麼不對勁，反手打在它臉上：“媽的，盛陽，你不要總是這麼惡心好不好？”

盛陽把他放下來，一臉委屈地看着他：“哦，對不起！”

“哎呀！煩死了！”童心已經懶得跟它計較，直接朝廚房走。

盛陽覺得無趣，隻能和一動不動的章老頭說話，結果是它一隻鬼自問自答，更覺得百無聊賴，索性躺在沙發上睡大覺。

“你小子喜歡他。”

“誰在說話？”盛陽睜開眼。

“老朽在講話。”章明晗終于睜開了久違的一雙枯黃老眼，張開了嘴。

“你還真是煩，我跟你說話你不說，現在我不想說你又開始唠叨。”盛陽坐起身，看着章明晗，“好吧，你說吧，我聽着呢！”

“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楚着呢！童心是個别扭的人，明明知道什麼好，卻偏要反着說，最後做事還是會按正确的來。”章明晗說，“至于你嘛，眼裡隻有他，隻要對他不好，你都會反對，可也因為這個他才覺得你煩。”

“喂，老頭，你再說一句，我弄死你！”盛陽眼冒金光，“聽着，這些話決不能讓他聽到！”

“你還想做個默默奉獻的鬼呢？”章明晗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

“要你管！”

“我自然管不着，我要等人了。”說罷，章明晗又閉上了眼睛，身體紋絲不動。

童心從廚房出來，手裡端着一盤炒雞蛋，走過來，問：“你剛剛跟誰說話？”

“沒跟誰啊，你也知道這老頭子根本就不搭理人，我自言自語呢！”盛陽懶洋洋地坐在那裡，眼睛一直瞄着那盤炒雞蛋。

“怎麼？想吃啊？”童心把盤子往身邊藏。

“嗯，想吃。”盛陽雙眼冒星星。

童心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想吃自己來！”

“你喂我！”盛陽把嘴湊過來。

童心本不想喂它，可不知為什麼，看到它賤兮兮的表情忽然覺得有點小可憐，伸手夾了一塊雞蛋送進它嘴裡。

盛陽很誇張地嚼着嘴裡的雞蛋：“好吃！再來一塊！”

童心又喂它一塊：“真想不明白，為什麼鬼還要吃飯？”

“鬼也有五感啊，雖然吃了沒什麼作用。”

“好了，不給吃了！”童心把最後幾塊全都送進自己嘴裡，看着盛陽流涎水的樣子覺得可笑，嘴角微微一勾。

“你笑了！”盛陽大叫。

“我沒有！”童心收起笑容，嚴肅起來。

“我都看到了！你笑了！”

“我沒有！”

“不，你笑了，你笑了就不準再生氣了！”盛陽拉住他的手，“我們以前可是說好的，隻要你笑了就代表不生我的氣了。”

童心嘴硬：“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笑了！”

“兩隻都看到了！”盛陽逼近他，“小心心，不要生氣了啦，來，你打我！”它把臉湊到童心面前，一副找抽的模樣。

“打你也不會疼，除了累我！”童心不情願地看着他，“好了，不生氣了！”

盛陽心滿意足地抱着他：“就知道童心最好了！”

童心無奈地看着這隻總是撒嬌耍賴的鬼，心裡暗罵混蛋，不管盛陽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到最後他都會忍不住原諒它。

确實，他們約定過。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還小，七八歲，盛陽剛來到他身邊，做了一件很惹人生氣的事——把他最喜歡的一隻杯子打碎了。他說：“盛陽，你是壞蛋，你不賠我的杯子就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盛陽一隻鬼怎麼去買一隻新杯子賠給他？那一晚，盛陽很久都沒回來。小童心害怕了，其實他早就不生氣了。半夜打開窗戶，隻為它回來的時候能從窗戶進來。那晚卻發生了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