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萬籁俱寂。
青岩山巅上,晚風裹挾着松針的清苦漫過衣襟,帶來絲絲涼意。草葉在風中輕輕颔首,與崖邊蒼松的枝葉相和,發出細細低語。
“喂,你給我站住,我是來超度你的,又不是讓你魂飛魄散的,你跑什麼?”
看着十米開外的鬼魂,南詩雲滿頭黑線的大喊。
“你說我跑什麼?不跑被你抓嗎?可惡的小道士,我與你何怨何仇,何故追着我不放?”
“對,你是與我無冤無仇,可你為何現形吓唬李大爺家的狗?又為何在村子裡亂竄吓唬過路人?”
南詩雲一手拿通天聿一手持招魂幡發足狂奔于山間小道上,她所追捕的正是久不入輪回的陰靈。
她不愛管閑事,要說這隻陰靈不入輪回老實遊蕩着也就罷了,偏它好好一隻鬼終日以吓唬人為樂,此種行為不僅有辱鬼界臉面,更對村裡百姓的正常生活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南詩雲受過李大爺的恩惠,所以聽聞此事後當即抄起家夥殺了上來。奈何此陰靈行動異常敏捷,幾番拉扯下來一人一鬼竟跑到了荒山上。
眼見身後之人氣勢洶洶,陰靈隻得開口求饒:“姑奶奶呀,我以後再也不敢随便吓人了,你就饒我這一次吧。”
南詩雲豎着眉,狠狠呸了一口:“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才知道錯?我告訴你,晚了。有你這種思想不正行為卑鄙不行好事的鬼在,遲早是個禍害。”
她舉起通天聿,同時調動周身靈力向此彙聚,不過眨眼間,銅鏡似的通天聿就猛地射出一道刺眼藍光,将前方的陰靈給通體包裹起來。
通天聿乃是師父給的頂級法器,據說還是來自神界上清,就算是大鬼來了一時半會兒也休想掙脫。而眼前這隻修為明顯不夠的陰靈受到禁锢,更是動彈不得半分,面目扭曲的站在原地。
南詩雲趁此時機晃動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詞:“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赦——!”
最後一字落地的刹那,陰靈周圍靈力激蕩,原本陰森詭異的氛圍逐漸被柔和的暖光驅散,其身形逐漸化作點點微光,消弭于天邊。
事情大功告成,南詩雲将東西收回了儲物戒,拍拍手望了眼天上明月。
此刻,月夜正好。
她舉頭望明月,低頭思夜宵。
“終于幹完活了,累死我了。一會兒回去吃什麼好呢?啃蘋果還是啃胡蘿蔔?算了,什麼吃的都沒有,啃點草得了。”
南詩雲抱着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有氣無力的慢慢往回爬,天知道她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李大爺請了過去幫忙捉鬼。
一通奔走折騰下來,她早被餓得頭昏眼花,眼下又身在荒山,很不幸的迷失了方向。
當她第三次兜回做了标志的大樹旁時,再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天爺啊!怎麼又回來了?導航呢?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若不是她身為渡靈師,看得見鬼魂,知道此處無鬼怪作祟,隻怕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牆。
她無助地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這一蹲,腦中不斷閃過各式各樣的美食。紅燒肘子、清蒸南灣魚、麻辣雞丁、固始鵝塊……
天呐!
她惆怅望天,她還能不能回現實世界了?她想外賣小哥了,想她心心念念的可樂雞翅了。
沒錯,南詩雲穿越了。
六個半年前,身為陰陽師的她在外出執行任務時受人背叛不幸身亡,本以為會在地府與已故的師父見面,哪知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到了這個鬼怪橫生的修仙世界。
準确來說,這是一本書中的世界。據原書所講,此世界最終會因怨鬼現世而滅亡,唯一的解救辦法就是超度世間亡魂,并打敗Boss鬼王,如此方可救世。
南詩雲嘴饞愛吃愛美人,救世不是她的菜,可她受不住誘惑。
這個世界的師父做得一手好菜,小老頭老是明裡暗裡的暗示自己隻要跟着他修習就有吃不完的美食,南詩雲自認正直大義,便應了他的要求,做他的親傳弟子。
她原以為修習修的是劍術丹藥之類的,畢竟小說裡都這麼寫,誰知平平無奇的老頭子傳授給她的竟是靈魂擺渡術。
于是乎,現代作為一名陰陽師的南詩雲在穿越後俨然成了個靈魂擺渡人,勉強也算是重操舊業了。
思慮良久,她還是決定放手搏上一回,萬一就找對路了呢,她可不想餓死在荒野之地。
月光如水,灑在蜿蜒的山路上,好似鋪上了一層銀霜,樹影斑駁陸離。
山谷中怪石嶙峋,影影綽綽,猶如蟄伏的兇獸,随時準備擇人而噬。
突然,一道詭異的幽光自谷底深處一閃而過,雖轉瞬即逝卻将周圍照得一片慘白。
不遠處,一夥夜行衣打扮的修士面色凝重,格外小心的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奇了怪了,他明明進了這裡,人怎麼不見了?”
“哼,受了那麼重的傷,他還能跑了不成?繼續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是,大人。”“是。”他們持着各式的武器,在嶙峋怪石中四處尋找。
宮主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陸錦宴已中了他們的九泉引魂針,任他修為如何高深,沒個一兩個時辰休想動用靈力。
“如今的他堪稱一介凡人,除非插上翅膀,否則别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陸錦宴,當今仙界第一宗蒼瀾宗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世稱‘盛衍仙尊’。此人久居天榜第一,風頭太甚,因此無數道上的人皆想取他的項上人頭。
陸錦宴一襲玄色長袍,在錯綜複雜的怪石中穿梭疾走,月光艱難的透過石間的縫隙,灑下幾縷細碎的銀輝,照得陸錦宴的眉目更加清冷肅殺。
正如那群修士所講,他渾身靈力盡數被封,眼下隻有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給自己争取一絲希望。隻是,他猛地停了下來,看着手中長劍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緩慢将劍擡起,讓鋒利的劍刃對向自己,而後……
忽而,他耳尖一動,悄然閃身隐匿與一處巨石後,不動聲色地看着前方。窸窸窣窣的聲響自那邊不斷傳來,像是有人正撥弄雜草朝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