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何老大問他把那幾輛車運到燕京的哪兒,他發過去的是佟老頭房子的地址,而不是戚時的。
他就不能太給戚老二臉了。
戚時以為往他身上花個幾千萬,又重新裝修了家裡的房子,僅是這樣就能鎖住他麼?
他何湛程這麼便宜的?
那老小子想得美!
他今年才二十呢,二十!
青春正好風華無限的二十!
戚老二那個大齡恨嫁男,就因為自己拒絕了他的求婚,這就又迫不及待尋找下家了,也真夠有意思的。
75寸液晶電視放着野生動物叢林紀錄片,何湛程心不在焉地看着荒原草叢中一頭雄壯的美洲獅正埋頭啃噬一隻血淋淋的斑鹿,餘光不住地往門口瞟。
他想,如果待會兒戚時抽完煙進屋敢跟他說分手,他一定要先抽對方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再裝哭撒嬌說舍不得二哥,然後糊弄着人去酒店,把戚時那個欠操的狗男人狠狠幹一頓,第二天早再甩人二百塊錢正式提出分手。
唐麗媛從外面遛彎回來,一進門就捂着風衣對他們說外面真冷。
“這都立夏了,天氣還這麼陰晴不定,幸虧我帶外套了。”
她碎碎念着走近茶幾,撚了顆櫻桃放嘴裡,扭頭看向何湛程,問:“三少,咱們什麼時候走?”
“再等幾分鐘。”
何湛程拎起戚時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西裝外套,舉起遞給她,說:“去看看他抽死了沒。”
唐麗媛眨眨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何湛程一挑眉:“不然是我?”
唐麗媛猶豫道:“我怕他心情不好又罵我。”
何湛程語氣溫柔:“我也很怕我心情不好打死他。”
唐麗媛歎了口氣,不緊不慢地連續吃了五顆葡萄,認命接過外套,走到門口要擰把手。
戚時正好推門進來,周身濃烈煙熏味籠罩他全身,嗆得她大腦發暈。
倆人對視一眼,戚時視線落到她臂間挽的外套,皺了下眉。
唐麗媛沒好氣地把衣服遞過去:“三少讓給你拿的,怕你凍着。”
戚時面容松動,接過外套,視線投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何湛程一臉淡然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二郎腿翹着,鮮切水果吃着,手裡盤着他那串佛珠,劉毅坐在他旁邊,那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氛圍和諧。
戚時從唐麗媛手裡接過外套,一邊穿着,一邊走去茶幾前,整個身軀擋住人看電視的目光,問:“程兒,走嗎?”
何湛程擡頭望他,隔着有一定距離,他鼻尖彌漫過來淡淡的煙味。
他問:“走哪兒去?”
戚時完全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說:“你不是要去市裡住酒店嗎?”
何湛程頓了頓,說:“我還沒訂呢。”
戚時笑了聲:“這有什麼的,我訂。”
從西褲兜摸出路虎車鑰匙,扭頭抛給唐麗媛,說:“你開我那輛,我跟程兒一輛,收拾收拾,準備走人。”
唐麗媛揚手接過,見倆人氛圍暧昧又微妙,很有眼色地拎起包,沖何湛程招了下手:“三少,那我先走了。”
何湛程點了下頭,掌心珠子往上滑動,套回到手腕上,他起身對劉毅道别。
“有事打我助理電話,他們都在這裡。”
劉毅點頭,說了句“好”,含笑送别的目光往旁邊偏移了一點,想去再認真地看一看某個人,何湛程輕輕一邁,高大身軀擋住他視線。
“我說了,你要什麼都可以,但手表不能給你,那是我的。”
“就算我不稀罕,那也是我的。”
劉毅失笑,說:“行。”
戚時走去廚房和李秀芳打招呼說要走,李秀芳猛地提高嗓門“哎呀”一聲,忙追出來挽留,說家裡有兩三間空客房呢,就算小唐和小何全都留下都住的開,不住嘴地嗔怪戚時,說自家裡有房間,幹嘛浪費那錢去外面住,又趕忙拉着劉毅,把輪椅推到戚時面前,嫌怨道:“你也是,都這麼大人了,家裡來客人了也沒個眼色?你哥倆都多久沒見了,自家兄弟來了也不知道多拉着人家聊聊,一聲不吭悶葫蘆似的,難怪人家覺得沒勁要走呢!”
劉毅無奈道:“媽,人家本來就是要走的,你就少說兩句吧。”
戚時沒再理李秀芳,轉頭交代劉毅:“過兩天會有人來接你,等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
何湛程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糾正:“發短信。”
戚時笑,點點頭,對劉毅說:“那發短信吧,不好意思,家裡管得比較嚴。”
劉毅應了聲,笑道:“好,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李秀芳一聽戚時送兒子走了,不禁有點着急,追着戚時和何湛程出院門外,還想再攔幾句,何湛程正要上車,見她越積極熱情,戚時的表情似乎越陰郁,不禁眉頭一皺。
他問坐在副駕上的人:“怎麼了?”
戚時搖了搖頭:“沒怎麼,我們趕緊走吧。”
何湛程心裡一緊。
他偏頭看了眼李秀芳,又回頭看戚時,知道這倆人過去肯定有事兒。
何湛程撐臂搭在車頂,俯身探頭,對車裡人動了動嘴唇,聲音很低:
“她是你們高中的年級主任吧?隻要你一句話,我明早就讓她下崗。”
戚時揉了揉眉心,說:“不用,她原先挺疼我的,真的,一切都是我的問題。”
他不應該因為幹媽對自己有點好,他就冒昧地要求去人家家裡住。
他算老幾?
他也不應該因為何三少跟他談場戀愛,他就妄想着将這個人鎖牢在自己身邊。
他算什麼東西?
何湛程看不懂。
他不懂一個在京城叱咤風雲的集團老總,回到老家之後,不僅沒有衣錦還鄉的風光得意,反而變成柔軟懦弱的縮頭烏龜。
有些不滿。
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他未曾出現在戚時身邊的那些舊時光,他的小朋友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何湛程最終沒再說什麼,關門坐進車裡。
前照燈“撲”地一閃,刺眼的光芒不客氣地照在突然被吓一跳的李秀芳的臉上,黑夜下,亮銀色的法拉利車胎碾過庭院一地清冷月光,逐漸駛離這棟回歸死寂的小别墅。
車窗外,夜幕星河,疾風呼嘯,樹影婆娑。
戚時疲憊地靠在椅背,緩緩閉上了眼。
“程兒,把車頂打開吧,我身上味道是不是有點兒重,不要熏到你。”
何湛程放下副駕靠背,令人可以舒适地躺下,單手打着方向盤,另一手握住了戚時的手。
“沒關系,晚上冷,你歇會兒吧。”
戚時閉着眼睛,緊緊回握住他手。
“程兒。”
“嗯,我在。”
“我從來沒有專心緻志地喜歡過誰,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堅定不移地選擇我這樣的人。”
何湛程一頓,說:“戚時,我今年才二……”
“我知道。”
“以前追求我的那些人,他們也都隻愛我一個。”
“我知道。”
“那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
戚時閉着眼,輕輕摩挲着握在掌心的手指,低聲如呓語:“程兒,我想告訴你,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隻是想告訴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