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說,家裡三個兒子各忙各的,隻有戚時過來侍候的時間最長,真不真心,這麼長時間了,他老人家能感覺得出來。
認戚時做幹兒子,也并非全是何湛程的意思。
老爺子跟他半開玩笑:“你在,我反而更安心些。”
少年入世,青年發家,中年走上人生頂峰,晚年凄涼,老頭兒今年七十六歲,前六十年的人生,萬衆矚目,輝煌無限,他告訴戚時,他很知足。
“我沒什麼好可惜的,但是湛程還小,他或許懂,但心裡還是接受不了,等見了面,你要多勸勸他。”
“是。”
“那小壞蛋難哄着呢,”老頭兒說,“他脾氣又倔,也就你的話,他還聽點兒。”
“好,我明白。”
老頭子見戚時正襟危坐,不禁一笑,問他:“介意麼?”
戚時笑:“這有什麼的。”
老頭子輕歎:“我知道你們現在不太往來了,可他總是念叨你,每次一說到你,那小壞蛋就一通叽裡咕噜的,越說越哭,唉,真叫人心疼。”
戚時懂他什麼意思,失笑:“我找過他了,他沒同意。”
老頭子無奈:“那沒辦法了,随緣吧。”
戚時也覺得沒必要了。
不過他和何湛程聯系方式還加着。
那天提出複合,他就把對方的電話、短信、微信,包括支付寶好友全加了回來。
除了第一次被人單方面吵過一次架,何湛程在兩天後,主動給他發來一條“删了?”
他當時在洗澡,沒看到,睡前給手機充電,才看到新一條消息提示。
“哦,沒删。”
他很困,不想跟那人聊天,于是沒回。
沒想到第二天,同一時間,晚八點鐘,何湛程又發一條:“删了?”
他那一次看到了,沒吭聲。
然後何湛程繼續自言自語:“哦,沒删。”
戚時:“……”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持續大半個月,何湛程每晚八點鐘都會檢查一遍:“删了?”
再自言自語:“哦,沒删。”
直到現在,他們的聊天框,滿屏都是何湛程一個人的自問自答。
戚時一開始怕對方傷心,想着要不要敷衍幾句,但轉念一想,如果何湛程真生氣了,肯定會破口大罵他幾句,然後甩他一句“愛回不回!”
戚時就沒打破那一串完美陣型。
但兩天後何湛程回國參加霜霜家長會,老爺子今天也暗示他了,戚時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回京接人一趟比較好。
他是先給何湛程發消息,确認對方肯坐他的車,才準備啟程回京。
他:
—周三幾點到,我去接你?
何湛程:
—是你接我,還是你派人來接我?
他:
—有區别嗎?
何湛程:
—你接我,我就穿大衣,别人來,我就穿羽絨服
他沒忍住笑了:
—我接
—你身體不好,穿羽絨服吧
何湛程:
—如果我一直生病,你會一直關心我嗎?
他:
—我會自殺
大概是被他吓到了,對方緩了很久,晚上才回複他:
—對不起,我會好好吃藥看醫生
—你也好好的,可以嗎?
他沒回。
對方突然沒頭沒腦來一句:
—我在這邊是一個人住,沒有再交往過任何人,上一個管家我讓他離開了,我打算招一個會說中文的新管家
他:
—我要睡了,周三見
臨走之前,戚時又跑來醫院一趟。
趁着老爺子精神正好,他朝人打聽江南這片有沒有“鐘”姓的大家族,因為他确定,就算看不到鐘覃倪的臉,單聽口音,對方一定是南方人。
而但凡在南方有頭有臉的豪門世家,何老爺子最熟悉不過。
老爺子想也不想,一口咬定:“沒有。”
戚時心裡咯噔一下。
具體咯噔什麼,他也不清楚,隻知道鐘覃倪肯定是個騙子。
他忍不住再确定:“您确定嗎?”
老爺子斜他一眼:“你質疑我?”
戚時低頭:“不敢。”
老爺子好奇問:“你想打聽誰?”
戚時:“有個叫鐘覃倪的人,他身份很神秘……”
老爺子突然笑起來,問他:“鐘覃倪?”
戚時認真點點頭。
老爺子:“你的追求者?”
戚時有點不太好意思,說:“您怎麼知道?”
老爺子翻了個大白眼:“你說他是南方口音?”
戚時:“是。”
老爺子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哥兒身份不方便透露吧,嗯,年輕人的圈子,我老人家不太懂,你可以去問問湛程他們。”
戚時有些抵觸老頭兒動不動撮合他和何湛程。
于是說:“那算了。”
回京之後,他又跑去找了呂薇和他哥,還去精神病院走了一遭。
内心總有一種直覺,他說不上來。
他算過了,鐘覃倪出現的時間,是何湛程動手術的第八天。
那個時候,何湛程本該虛弱地在躺着病房裡打點滴,行動能力有限,更不可能大老遠跑回國替他處理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