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突然問:“你原來學過拉丁舞啊?”
何湛程挑眉詫異:“什麼拉丁舞?誰學拉丁舞?”
戚時說了句“沒什麼”,然後當着何湛程的面兒,撥通何棣坤電話。
何湛程輕哼一聲,伸手從衣兜裡掏出小梳子,一臉悠哉地照着座駕前的鏡子梳劉海。
那邊何棣坤秒接,一通哀嚎,聲淚俱下:“弟夫!你終于肯理我了!”
戚時直奔主題:“你和你們家老三小時候去參加拉丁舞比賽,是因為什麼原因就棄賽來着?”
何棣坤一臉懵逼:“啥?啥比賽?”
戚時皺眉:“你沒學過跳舞?那天在遊艇上吹薩克斯的時候,你那步子踩得一看就是專業的,你别跟老子說你沒學過!”
何棣坤大叫冤枉:“弟夫,你要允許這個世界上有天賦異禀的人存在啊!”
戚時不耐煩地挂斷電話。
然後偏過臉,凝眸将副駕上的人打量了會兒,突然喊他:“鐘覃倪!”
副駕上的人孜孜不倦地照鏡子臭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何湛程有點無語地扭臉問他:“你有病啊?”
戚時煩躁地抓抓頭發,沒理他。
抵達酒店的時候,戚時仍不甘心。
他記得鐘覃倪的胸肌很大,是那種成熟年長者男性獨有的飽滿結實,于是一停好車,他就飛快跑去副駕幫何湛程開車門,伸手去扶對方:“來,小心。”
何湛程忍不住一笑,說了句“謝謝”,才剛把手搭在對方掌心,戚時出其不意,突然伸出一隻攻擊性極強的鹹豬手,摁在他胸前就一通上下左右的虎摸揉弄。
摸完,不禁蹙起眉:“怎麼隔着羽絨服還有點薄?”
何湛程:“……”
下一秒,怒極反笑,他唰地一下就抽回手,擡腳狠狠踹人屁股上,罵道:“滾啊!臭流氓!你都有新歡了還随便摸我,有病吧!”
戚時也有點尴尬,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何湛程瞪他:“這一路沒完沒了地發神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戚時歎了口氣,他自己也無奈,就把他覺得鐘覃倪和何湛程有點兒像這件事講給何湛程聽了。
何湛程淡淡“哦”一聲,雙手抱臂,瞥他一眼:“所以呢,你到底是希望我倆是一個人,還是不希望啊?”
戚時被這話問倒了。
他眼底閃過幾絲困惑,然後誠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何湛程哼一聲,揮手推開他,自己跑去後備箱搬行李箱。
戚時跑過來幫忙,趁機道:“晚上八點我訂了餐廳,我們仨一起吃個飯吧。”
何湛程拖着行李就往酒店裡走,滿臉不太高興:“不去!我是自虐狂麼?我為什麼要跟你的新歡吃飯?你倆吃完飯就去滾床單了,我呢?難不成你和他滾床單也打算叫我一起麼?”
戚時有點急躁,也有些生氣,何湛程這嘴跟淬了毒似的,擠兌起人沒輕沒重的,平時沖他戚老二陰陽怪氣也就算了,這次連鐘覃倪都羞辱上了,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但這人剛做過手術,戚時又不好說太重的話命令他,于是再次追上去,解釋道:“你想多了,是我追求人家,他沒同意,等咱們吃完飯,我就送他回去了,不會幹别的。”
何湛程霍地扭頭瞪他,大聲嚷嚷道:“你送他回去?哼!你送他回去,那我怎麼辦?!我可是為了你才去和他吃飯的,難不成你完事兒了就要把我一個人丢在那裡嗎?!戚老二,你是人嗎?!”
戚時一拍腦門,愁眉苦臉更加頭疼。
也是,一個是他正在喜歡的人,一個是他喜歡過的人,他自己就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送兩個人離開?
不對!戚時轉念一想,雖然今天他都親自試探過了,何湛程和鐘覃倪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哪怕有萬分之一、億分之一的概率,他都不會放過!
戚時思量片刻,說:“這樣吧,我知道我有些強人所難,隻要你今晚肯陪我過去,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何湛程來了興緻,好奇問:“什麼樣的條件?”
戚時毫不猶豫:“任何條件。”
何湛程一歪頭,笑着逗他:“那——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戚時說:“我給你摘。”
何湛程挑眉:“真的假的?你上哪兒摘去?”
戚時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何湛程臉上一紅,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正要說點兒什麼緩和下暧昧氣氛,戚時毫不客氣地伸手進他衣領子裡,把他搭配毛衣的鑽石項鍊給單手解了下來,然後張開掌心,遞到他面前。
何湛程:“?”
戚時一本正經道:“好了,現在星星給你摘到了,你必須陪我去見鐘覃倪,誰反悔誰就是小狗。”
“混蛋,要不是看咱倆之前睡過的份上……”何湛程恨恨磨着牙接過項鍊,險些沒忍住揚手賞給人一個大巴掌。
戚時倏地湊近過來,飛快摸了一把他新打洞的耳朵,好奇問:“诶,你這是戴的耳釘還是耳夾啊?真的有兩個洞麼?”
何湛程壓制住火氣,瞪他一眼:“你别太得寸進尺了。”
這耳洞是他在紋身店打的。
出院後,他無法忍受胸前那道醜陋的疤,于是跑去一個很酷炫的黑人小哥開的一家很酷炫的紋身店裡,讓對方随便給他紋個什麼東西,幫他把這個疤全部遮住。
沒料對方一眼看出他這是做心髒手術留下的新疤,說什麼都不肯給他紋,還勸他珍惜生命、勸他看開一點,鼓勵他要愛自己,叽裡呱啦說了許多人生哲理,他卻越聽越煩躁。
他跟黑人小哥說,他早已經無所謂生死了,他隻想絢麗潇灑地活着。
黑人小哥還是不肯給他紋。
二人僵持之間,戚時突然發來信息,問他什麼回京,他和對方聊了幾句,心灰意懶的時候,他說出的話難免消極,戚時冷不丁給他來一句“我會自殺”,吓得他突然就不敢了。
他最終沒遮住那道疤。
可他已經将近四個月沒有過性|生活了。
外貌美醜不重要、心靈善良才重要,這種狗屁話都是說給醜人聽的,一想到從未有過空窗期的自己這次失戀不說,一向引以為傲的外形也全毀了,他就不禁覺得自閉難過。
家裡面嵌在浴室環牆的六面鑲水晶的鎏金全身鏡也讓他給砸得稀巴爛。
他不再有一臉陶醉癡迷地欣賞着自己身體的愛好。
他麻木的生活迫切地需要尋求一點刺激,于是他就很随便地往自己身上打了兩個洞。
當然,那一點轉瞬即逝的痛,毫無卵用。
戚時點點頭,說:“行。”
然後在扶他進酒店大門時,那隻手又悄默聲伸過來,丈量尺寸一般,趁機摸了兩把他的腰。
戚時低頭比劃着手掌,小聲嘀咕道:“腰圍……77cm?78cm?”
何湛程終于怒了,他再也承受不住這崩潰,委屈的淚水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他揚手就将行李箱摔在地上,歇斯底裡沖人一通吼:“我讓你别碰我,聽不懂嗎?!我都說了多少次,讓你别碰我!别碰我!!!你為什麼還要碰我?!你都不喜歡我了!不喜歡我了為什麼還要碰我!!”
周遭路人見勢一吓,連忙躲遠些,駐足在遠處,三兩結伴圍成一圈看熱鬧。
戚時也吓了一跳,一時心疼又自責,手足無措道:“程兒,你、你……”
何湛程登時淚流滿面,忍不住大哭起來:“别叫我程兒,你都不要我了,我才不是你的程兒!”
戚時無奈一歎,彎腰撿起行李箱,整個人擋住他身子,擁着他往裡面走:“程兒,外面冷,人多眼雜的,我們進去吧。”
何湛程抽噎幾聲:“你嫌我丢人現眼……”
戚時擡手幫他擦了下眼淚,說:“我是嫌我沒用,總是讓你一個小孩兒哭成這樣。”
何湛程打掉他手,三兩下擡袖擦幹眼淚,瞪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兒,我是你男人!”
戚時輕皺了下眉,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何湛程察覺失言,立刻補救一句:“你曾經的男人。”
戚時無奈:“程兒,我們做朋友吧。”
何湛程一腳踹開房門:“滾,誰要跟你做朋友!”
戚時站在門口沒動,說:“我不管你怎麼想,以後别給我送玫瑰花了。”
何湛程一把從他手裡奪過行李箱,自顧自埋頭推去床前,悶聲說:“我就知道。”
戚時不解:“知道什麼?”
何湛程吸吸鼻子,埋怨道:“你是故意把花丢在那裡的。”
戚時歎了口氣,有些無力地解釋:“不是,我真的是忘了。”
何湛程一頓,随口問:“你昨晚幾點睡的?”
戚時:“沒睡。”
何湛程瞪他一眼:“我就知道!”
戚時沒忍住笑:“行了,你趕緊休息吧,我先走了,晚上我來接你。”
“不行!”何湛程蹭地跑過來,橫臂擋住他去路,态度強硬道:“你這是疲勞駕駛,你敢開車亂跑我就報警舉報你!”
戚時無語:“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社會公德了?”
何湛程不理他這茬,說:“你現在就去我隔壁訂間房休息,等中午醒了,我請你吃好吃的。”
戚時渾不在意,撥開他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那我打車回家,好吃的什麼的,我沒興趣,你自己去吃吧。”
“戚時,”何湛程皺起眉頭,有些無奈地望着那人背影,“我以為,你心裡明白我為什麼提早八小時來這裡。”
戚時依舊沒回頭,聲音淡淡:
“我告訴過你了,我有在追求的人了。”
何湛程又想哭又想笑,按捺下心中酸澀,說:“我沒想和你睡。”
他都醜成那個樣子了,哪裡還好意思再和這個見過他完美樣子的人上床?
戚時腳步一頓,偏頭看他一眼,不太理解地問:“那你——”
“我就是想……”他深呼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一笑:“現在沒剩幾個小時了,哪怕隔着一堵牆,你多陪我待一會兒吧。”
“放心,我知道自己什麼樣兒,我不會纏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