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聲眼前黑了又黑,腦子也暈乎乎的,但她還知道護着臉皮,于是抱緊頭快速趴進座椅裡。
這輩子,可能上輩子都沒這麼丢人過。
他們每喊一句,路泊汀悠悠吹着口哨,将搶來的摔炮接連噼啪摔到地上——
啪!
啪!
啪——
炮聲響亮,節目效果拉滿。
是一種蠻喜慶也很适合立馬去結婚的聲音。
一大票路人這會都睜大眼看過來,有人停足,有人快步繞開,鵝雪紛紛下,四個八九歲的孩子卧在路邊那輛非常紮眼的紫色跑車旁,如果不是才十二月,大家都有種粗覺,這是在拜年求紅包。
他們還在吼,溫聲抖着身超快的瞟向車外,周圍已經站了一大圈人,那四個小孩還跪着,路泊汀斜斜靠在一旁不知道是誰的摩托車上,手裡還玩起了同樣是搶來的溜溜球。
好像就盯着她擡頭看過來,他還似笑非笑又目帶挑釁地朝她眨眨眼。
嘭!
溫聲倏地一聲,再次麻利撞進座位裡。
他是真的不會覺得羞恥嗎?
路泊汀這人,說好聽點打小就有超足鈍感力,往難聽了說,就是沒眼力勁是非觀為零,她好像從沒見過他有臉紅尴尬的時候,就連小時候和姚女士打賭輸了的那一次一樣,願賭服輸,他穿上她的小裙子大大方方去了學校。
姚女士那天晚上剛好有空來校門口接剛上一年級的兒子回家,隔着烏壓壓的人群,看到他被一堆男孩女孩外加四五個老師圍在台階上,大家臉上神情各異,比當事人本人還要羞羞答答無地自容,被困在中間的小小少年卻笑得一臉淡然,從人群縫隙中看到她,心眼打小就黑,舉手朝她打招呼,還狀似無意地擺了擺袖口,一圈粉色的碎花褶皺當即露在衆人視線内。
存心要讓自己的媽尴尬。
那套裙子是姚女士原本買給溫聲的針織線裙,裙尾微微蓬起,顔色和設計都帶着隻屬于小姑娘的俏皮甜美。
穿他身上,兩條筆直的細腿遠遠看去,竟然還挺搭。
但姚女士當時隻覺得汗顔羞恥,臉唰的就紅了,她低緊頭艱難地擠進學生堆裡去牽他,想趕緊閃人,被他的班主任叫住,老師猶豫半天才開口問:“路媽媽……小泊汀是…是……是對做女孩子比較感興趣嗎……”
磕磕絆絆的口吻,怎麼問怎麼不對勁,畢竟這少年可是班裡長得最俊俏的男娃,她想不通怎麼突然就……
姚女士少見的臉更紅了,還沒開口解釋,就被兒子扯住手直往校外走,他還點點頭順便附和了老師:“嗯哼,是的老師。”
回到車裡,路泊汀又朝她顯擺似的晃了晃裙擺,眉歡眼笑的,看上去好像确實很喜歡身上的裙子,嘴角咧開戲谑的笑:“恭喜啊媽,您兒子不管當男當女,好像都挺受歡迎的。”
以往放學回家路上姚書文還會問問兒子學校的情況,但那一天,她一路沉默地疾車開回了家。
當晚她就給路康提前打了招呼,以後别随便惹這孩子。
丢人的隻會是父母。
溫聲咬緊唇,盯着車門,在開和不開之間瘋狂猶豫,開,今晚衣服戒指這飛醋她喝不下,不開,聽到外面的喊叫聲,她又怕等會招來附近的城管。
頭皮麻了又麻……
路泊汀時不時看一眼車窗,就靜靜地等,反正他不急,周圍有人朝他指指點點,八成也是一些霸淩欺負小學生諸如此類的話。
手裡的溜溜球一甩一收,他沒在意,隻是彎唇笑了笑。
‘咔—’
車門開鎖。
“哥……哥哥……這樣就夠了吧?”
吳奇跪的腿都疼了,兩團膝蓋濕乎乎,他想站起,但看到路泊汀的動作後起身又一頓,他那些玩轉溜溜球的招式,是最早期流行的花式玩法,現在沒人玩,也沒人會玩。
吳奇頂了頂旁邊一直黑臉而且是剛才吼得最大聲的肖瞬然,意有所指地問:“這哥感覺比我們高不止一個level……”
廢話。
肖瞬然裝作不在意地瞄了一眼旁邊那輛限量款AM,國内本來就很少,江城好像也就不到十輛,有錢都不一定能訂到手。
唉好煩。
他也想長大後當一回逼男。
路泊汀打發走了幾個小孩,一副索然無味的模樣走過來,溫聲理都不想理他,如果不是因為她不會開車,剛才她早就跑了。
“給老公道歉,現在,立刻,馬上。”
“我要聽你大聲說出來。”
“搞快。”
什麼玩意兒?
溫聲皺起眉,手裡的糖紙隔着窗隙不客氣地丢他身上,大眼睛怒視他:“誰欠你了?你搞清楚今晚明明是你的問題!”
說完昂起腦袋瘋狂瞪他,一副我有什麼錯的搗蛋潑皮樣。
路泊汀沒上車,就站在她眼前,這回腰彎的很低,和她對視,“因為你不信任我,我有點難受。”曲直輕輕彈她頭上那頂很礙眼的帽子,輕聲哄道,“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切。
溫聲使勁憋住嘴邊的笑,揪着他的話開始摳字眼,無理取鬧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道歉你就不原諒我了,我不道歉你就不愛我了,我不道歉你是不是今晚就一腳踹了我!”
伸手戳開他的臉,給他定了性:“你好大的膽子啊路泊汀。”
啧,頭疼。
路泊汀呼出熱氣,定定看了她幾秒,隻好認栽的點頭:“你赢了。”
溫聲還沒來及繼續惹他,姚女士的電話就來了,她的表情頓時一收,雙手捧着他的手機格外恭敬溫順地隔着窗遞給他,擡頭眼巴巴地道歉:“我錯了,今晚我錯了,對不起,我對不起您!”
“你快接媽媽的電話!!”
路泊汀接過手機,啼笑皆非地瞅她:“你怕她什麼?”随即當她的面開了免提。
“喂,媽?”
姚書文那邊的聲音很嘈雜,好像在室外,問他:“阿聲怎麼還沒到家?你去接她了嗎?”
“剛接到,她今晚有聚會。”
姚書文本意是讓溫聲接電話,誰知路泊汀下一句就直接堵住了其餘兩位的嘴,嗓音溫柔又低沉:“寶寶這會睡着了,我晚點送她回去。”
聽到這個稱呼,溫聲無意識地‘啊’了一聲,又慌慌張張捂住嘴,給他瘋狂使眼色——
你在亂叫什麼!!
隔着電話,無所謂其他人支不支持,他直接攤牌了所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