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四木町，某處老式公寓樓。

牆體和電線杆上貼着五花八門的貸款廣告和招人信息，草垛裡偶爾竄出一隻野貓吓得過路人不禁暗罵。

黎華按照記憶，走進某個單元樓。

“夜神應該沒有來過四木町吧。”她邊上樓邊說。

“是。”夜神月跟着往上走。

“這裡是吉原、小島和圓谷他們居住的樓房，不過我去今天來并不是找他們。”黎華說完停在了三樓，敲了敲303的門。

夜神月也跟着停下腳步，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今天風間芙穿了一身灰藍色的休閑西裝，盤起了頭發，加上嚴肅認真的表情，整個人顯得頗為正式。如果不是臉龐過于稚嫩，大概任何人都以為這是位工作已久的職場麗人……隻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約會。

無人開門。

她似乎笃定屋裡有人，又加重力氣敲了敲門。

屋裡這才傳來些許動靜。

門被打開了，露出一張滿臉疲憊滄桑的臉。

“找誰？有事嗎？”中年男人的嗓音沙啞。

“請問是小島先生嗎？我是REMIX株式會社的招聘人員，拟邀請您應聘我們公司的崗位。”黎華微笑地解釋來意，并雙手遞出名片和公司簡介。

小島懷疑地接過來，語氣不善，“我可沒錢投資，也不需要貸款。”這些年打着招人名頭的詐騙公司和高利貸公司太多了，他不會再上當了。

“REMIX是娛樂公司，主營業務是大型表演晚會和音像演藝。我們目前不打算募資，不會向您發起投資邀請。”

“我對演藝行業一竅不通，你找别人吧。”小島說着擡手就要關上門。

“等一下，”黎華及時抵住門把手，“我找上您是為了小島太一。”

聽到兒子的名字，小島停下關門的動作。

“太一很喜歡數學，他一直都想去東京都立大學數學。可是，他沒有錢上補課班，沒辦法通過中心考試。太一不想給家裡添麻煩，已經打算放棄進學了。”

“所以你是來指責我的嗎？”小島倚在門側，面無表情。

“并不是，我隻是覺得您有必要知道。”

小島把資料塞回黎華的手上，“可我不當乞丐。”

看來他這是把她的邀請當成高高在上的施舍了，“你以為REMIX是誰都能進的嗎？”

來了，這個後輩又要說自己的公司是多麼偉大，給的機會多少人都求之不得，他能被邀請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這種話小島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REMIX絕對不收等閑之輩，如果不是小島先生有真才實學，我才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登門拜訪。”黎華鄭重地說。

聽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小島錯愕。

“據我所知，小島先生畢業于一橋大學商學部，是經濟專業優秀畢業生，在恒豐不動産戰略企劃部供職期間成績非常亮眼。這樣有能力的人我有什麼理由不邀請呢？”黎華說。

“那是陳年往事了，我因經濟犯罪入獄過，你的上司知道了不會讓你邀請我的。”小島說。因經濟犯罪入獄的人，哪怕度過了從業禁止期，也很難再回到經濟類崗位了。這是一條用人潛規則。

“不瞞您說，我是REMIX的大股東。”黎華翻開被塞回來的資料，展示給他看，“因為這個公司還在轉型中，我需要您這樣參與過大型公司上市策劃的人的幫助。”

“你不怕我卷款潛逃嗎？”小島粗略掃了一眼，幹脆把資料拿過來。

“那就當我花錢買教訓吧。我可以另外設立公司，隻不過您就沒有另一個同樣的機會了。”黎華絲毫不擔心。

“我大可以讓你喪失股東身份，自己侵占公司。”小島又說。

“小島先生，論對法律的知悉程度，或許您遠遠不如我。”黎華平靜道。

一直在一旁默默觀察黎華的夜神月聞言看了她一眼。

“你的公司還什麼都沒有，我為什麼要加入呢？”

“小島先生，您又有什麼呢？”黎華反問，“雖然這話很不禮貌，但我想表達的是，我們都是從零開始的人。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糕了，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因為一切歸零意味着過去不再重要，未來從零開始。”

小島沉默了一瞬，爾後把門拉開，自己先退回房内，“進來說吧。”

黎華和夜神月先後走進房間。屋裡算不上整潔，撲克牌和骰子散了一桌子，地上還随意丢着幾本對弈教學書，客廳裡彌漫着淡淡的劣質煙味。

“說一下營利方式吧。”小島把資料甩在茶幾上，指着上面寫的“主營業務”道。

“整個業務闆塊分三個部分，音樂廠牌REMIX，演藝廠牌RESET和視頻網站ReTube。目前我們的計劃是通過今年的跨年晚會推出音樂廠牌，并且在視頻網站同步播送……”

“你的跨年晚會主要是歌曲嗎？”小島聽完她的詳細描述後，問。

“是的。”黎華回答。

“這方面已經有紅白歌會了，你用什麼跟它搶收視率呢？”

“廣播。以及，更優秀的歌曲創作。”

從303出來，黎華和夜神月往樓下走去。

“看來風間同學跟小島同學關系已經很好了啊。”夜神月說。

“怎麼說？”黎華說。

“因為，看樣子小島同學都沒告訴父親自己的目标院校，卻告訴了風間同學。”

“啊，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想考哪個學校，都立大是我猜的。”黎華解釋，“這個學校很适合當他的志願學校。”

“現在你還要帶我去看什麼呢？”夜神月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轉了一個話題。

“自然是關于圓谷同學的啦。”

“慶祝我們關東地區再次拿下一日售空一棟樓的好戰績！”

富麗堂皇的包廂内，身穿西裝的年輕人們興奮地打開香槟，随着啵地一聲，混着泡沫的酒水從瓶子裡噴湧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

“喔！！！”大家高興地鼓着掌，看着淡黃色的液體從高腳杯塔的頂點，如瀑布般緩緩流進每一隻杯中。

“圓谷部長，講兩句吧！”一道年輕的聲音傳來，頓時獲得大家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