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蕊不禁苦笑,掙紮着遠離落花啼的懷抱,直勾勾凝視她的姐姐,字字誅心,句句錐血。
落花啼吃驚自己被親妹妹冷漠地推拒開,她愣了愣,揉揉眉心,低歎一氣,半晌道,“花蕊,我從來不怕你搶走曲探幽,因為他在我這裡,根本不屬于我,我也不敢要。以前是我年幼,不谙世事,跟着大流去愛慕過他。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歡,更何況,現在我不喜歡他。我說這些話,隻是想你選擇一個對的人,後半輩子性命無虞,安安穩穩,不受一點傷害。”
談起前世的某些愚蠢做法,落花啼真想抽自己一百個大耳刮子。
前世她的确曾對曲探幽起了一絲絲绮念,待她遭遇了恐怖的滅國之恨,黍離之悲,她追悔莫及,别說愛慕曲探幽了,她将其千刀萬剮的心思都登峰造極。
一席話,一大半沒入落花蕊的耳朵,一大半又順着微風吹到了角落裡積灰。
落花啼無可奈何,安撫了對方半刻,喂她喝了藥。命令一衆婢女好好照顧,囑咐她們等國王王後來看落花蕊的時候,不能提方才的場面一個字。
沁冰閣的婢女連連應和,送了落花啼和銀芽出門。
踏步出來,落花啼一旋身,就與沁冰閣殿外身姿挺拔,貴氣不凡的曲探幽四目相撞。
一襲龍袍裹身的曲探幽背對着藍紫色繡球花海,愈發襯得他豐神俊朗,舉世無雙,堪稱為天下一絕的美男。
若他不是滅國仇人,落花啼還真保不準會動情愛上他。
心知肚明曲探幽不會說走就走,瞧見對方果然候在外頭,落花啼嗤之以鼻,她堂而皇之在曲探幽面前翻了好幾個大白眼。
曲探幽道,“孤是愛屋及烏,你憐愛你的妹妹,孤亦然。”
“你的意思是,你是因為本公主才答應來沁冰閣看望花蕊?”
“确實如此。”
“又當又立,既要又要。”
落花啼抄着胳膊,一步步走近曲探幽,挫齒道,“本公主要是不趕來沁冰閣,你是否已搭上花蕊的臂膀?攜香揩露得一得好處?本公主告訴你,落花國的女人,你一個也配不上!”
“春還公主,孤自幼不缺美人,更不迷戀美人。孤無須見色起意對花蕊公主存了歹念。你空口白舌,倒是有誣陷诽謗的嫌疑,叫旁人知曉,或許會認為你黑白不分,蠻不講理。”曲探幽低頭,凝睇着落花啼因憤怒而漲紅的腮面,眼底溜過莫名的神色,字斟句酌。
落花啼擡目瞪着曲探幽,瞳孔裝滿了金色的太陽和曲探幽衣袍上的金光,閉了閉雙眼,撇開臉躲避傷眼的亮芒,“真真假假,是否誣陷,本公主自會定奪,絕不偏信你一面之詞。”
察覺到落花啼畏懼陽光,曲探幽移動身子遮住烈日,投下一塊黯淡的灰色陰影。
他擡手輕觸對方白裡透紅的臉,喉音有着他自己也聽不出的溫柔,“原來你怕曬,孤以為春還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呢。”
原來你怕曬。
落花啼是怕曬的。
落花國覆滅的那日,她被吊在城門上曬了整整一天,在夕陽西下的當口曲探幽才把她取下來,肆意譏諷。
她不敢直視太陽那萬丈光芒,更不敢忘記曲探幽那高高在上俯瞰蝼蟻的眼神。
思忖至此,喉嚨梗住,落花啼厭惡地打出一拳,直直錘向曲探幽的左胸,“砰”的悶響。
她道,“本公主讨厭你!”
曲探幽毫不躲避,站在原地挨下一拳,懵然道,“孤說錯什麼了?”
落花啼不回言,兩人靜默,鼻息裡鑽滿了繡球花淡淡的花香,細雪般的單薄花瓣漫天飛舞,飛到他們的肩頭,比雪花還寒冷。
下一瞬,在王宮外面逗留數日的入鞘領了一隊曲兵歸來,他先是去了風竹幽居不見曲探幽的身影,打探一番,便趕往沁冰閣,怎料剛過來就好巧不巧看見曲探幽被落花啼揍了一拳頭。
一隊曲兵張口結舌,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你沒事吧?”入鞘對曲探幽行禮,面向落花啼,氣得腮幫子鼓圓了,道,“春還公主。”打他的主子,不就是打他嗎,氣死了。
曲探幽想起正事,有意移開話題,“找到了嗎?”
入鞘整理措辭道,“回太子殿下,這幾天屬下帶着人馬在義莊周圍的那座山按照血迹尋找生肖殺手,但地面上的血迹被處理過,找了一半就斷在一處。我們便擴大範圍,折騰許久,在哀悼山斜對面的荒嶺撿了一塊皮屑。”
他拿出袖口塞着的巴掌大的黃灰人皮,遞近給落曲二人看。
是生肖殺手皮屑衣上面的死人皮。
落花啼抓了重點,“荒嶺?哀悼山?你是說在哀悼山附近的荒嶺撿的人皮?”
入鞘扁扁嘴,不樂意的表情,“是,我們還在哀悼山的山腳遇見了幾名小道童,本想進山找一找,那些道童屢屢阻攔,便不得已回來了。”
哀悼山和靈暝山毗鄰,皆是道教修行的絕佳好地方,兩山多年來保持着不溫不火的尴尬關系,雙方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你不接近我,我就不接近你,你若來犯我,我必全力回擊。
難不成,生肖殺手是從哀悼山裡跑出來的?
他口口聲聲叫着爹,說不定他的爹就是哀悼山上的厲害角色。
皮屑是在荒嶺撿的,大抵是障眼法,生肖殺手不一定就是消失于荒嶺,很可能聲東擊西躲入了哀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