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霜隐來上工。顧昭昭拎着枇杷送給了田嬸,顧霜隐坐在桌子前縫針,他垂着眼簾,若有所思的模樣。
鄧玖想了一晚上,臨到了淩晨才睡過了。和以前一樣時間起床,先給貓做好吃食,他才準備出門吃飯。
獨身一人,通常就在門口喝完稀粥吃兩個油餅。吃完早飯,鄧玖兩手一擺,不知道要幹嘛了。
以前他老拽顧昭昭出去玩,他昨天還尋思着帶她去放風筝,今天就蹲自己院前畏首畏尾的。
倒是顧昭昭先來找他了,揣着幾個枇杷,“叔叔!我們去放風筝吧!”
風筝是早已經買好的,鄧玖拎着兩個走了。他看了看顧昭昭,“昭昭,想不想騎馬?”
顧昭昭連忙點頭,她早眼饞了。
鄧玖從後院馬廄牽出一匹馬來,這不是前些天給他們拉車的馬。這匹棗紅馬皮毛油光水滑,渾身肌肉分明,看着十分強健,神采奕奕的。
這是鄧玖的戰馬,他從京城帶過來的。安好馬鞍,他還特意墊了一個軟墊,先将顧昭昭放了上去,他再翻身上馬。顧昭昭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兩隻小手鼓掌鼓得停不下來:“叔叔好潇灑!我們也給哥哥看看吧!”
鄧玖僵了一下,“回來再給他看。”
“好哦!”
馬跑得不快,鄧玖怕颠着顧昭昭,一直小心護着她。到了河邊,鄧玖把馬放開,任由它出去撒歡,自己帶着顧昭昭去放風筝。
在河邊玩到快吃午飯兩人才騎馬回家,顧昭昭午睡後要讀書練字,不能再被他拖去玩了。
将馬放回家裡馬廄,喂了貓,鄧玖才領着顧昭昭出門吃飯。他隻會做貓飯,人飯做的很難吃。
本打算帶着顧昭昭去吃牛肉面,再順路買兩包點心,沒想到在路上看見了顧霜隐,還有顧霜隐身邊的郭懷遠。
鄧玖當即眉心一皺,顧昭昭見他停下來問道:“怎麼了叔叔?”
瞧着顧霜隐跟着郭懷遠要往酒樓去,鄧玖立刻低頭道:“昭昭,叔叔今天帶你下館子。”
顧昭昭聽完跑得比兔子還快。
她飛奔到門口,定住,目光在眼前兩道身影上轉了又轉。顧昭昭心裡直打鼓,有點心虛地望後面望了望,鄧玖還在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
顧昭昭一咬牙,扯着嗓子吼:“哥哥!哥哥!”
櫃台前的顧霜隐轉過身上,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昭昭?”
他朝顧昭昭走過來,鄧玖也到了門口。高大的身影投下一道陰影蓋在了顧霜隐身上。
顧霜隐更驚訝了,一雙眼瞪得圓圓的:“鄧大哥?”
鄧玖注意到他手上還提着個籃子,裝着些紙筆針線還有軟尺。他沒第一時間回應顧霜隐,而是先和郭懷遠打了個招呼:“郭少爺在這兒幹嘛呢?”
郭懷遠微笑道:“最近天氣好了,我準備讓給酒樓的夥計們制備些春衫,特意請顧小哥過來給他們量量尺寸。”
鄧玖瞥他一眼,“搞這麼麻煩?讓他們自己量了送過來就行,裁縫鋪現在忙得很,你白白讓他耽誤功夫。”
郭懷遠道:“我本是準備請顧小哥吃個午飯順便量量尺寸的,如果耽誤了他的時間倒是我的不是了。這樣吧,那就依侯爺所言,就讓他們量了尺寸送過去,今兒就隻請小哥吃個午飯。”
他目光透着火氣,目的也不遮掩了。
鄧玖反問:“不請我?”
顧昭昭冒出來:“還有我!”
郭懷遠咬牙:“都請,都請。”
鄧玖搖搖頭,“郭少爺,我吃不慣你家酒樓的菜,你就自己吃吧,我要帶昭昭去望京樓吃。”
顧昭昭拽了拽一直沉默不語的顧霜隐,小小聲:“哥哥也去。”
兩個男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移到了顧霜隐身上,等着他的判決。
清隽俊雅的哥兒牽住顧昭昭的手,對着郭懷遠微微一笑,“郭少爺,昭昭吃飯挑食,我得看着她。”
郭懷遠急切上前攔住他,“就在我這兒吃,昭昭想吃什麼都告訴我,我吩咐廚房馬上去做。”
鄧玖冷眼旁觀,他退了一步先出門走了。顧霜隐見他離開,握着昭昭的力度也大了些,也顧不得委婉了,撂下三言兩語就要走:“郭少爺,實在是不方便,我和昭昭先走了。”
說罷拉着顧昭昭躲着郭懷遠連忙走了。
“霜隐!”郭懷遠還想挽留,隻眨眼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目光狠戾,“該死!鄧玖這厮,實在可恨!”
算賬的掌櫃看着他一臉莫名其妙,少東家犯癔症了嗎?
顧霜隐一手拎着籃子一手牽着顧昭昭快步趕上了鄧玖。他氣喘的有些急,顧昭昭則大聲換氣,呵呵作響。
鄧玖放慢了腳步,他彎腰将顧昭昭一把抱了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臂彎裡。顧霜隐有些擔心:“鄧大哥,讓她自己走吧。”
鄧昭昭的體重他還是知道的,他平時都很少這樣抱她,鄧玖那種抱法肯定更累。
鄧玖搖搖頭,“無妨。”
顧昭昭驚歎:“叔叔你力氣好大!手臂好硬好厲害!”
顧霜隐忍俊不禁,笑着呵斥扭來扭去的顧昭昭:“乖乖坐好。”
顧昭昭兩隻手臂環住鄧玖,穩穩地被托着走。顧霜隐原本有些煩躁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側目問道:“我們真去望京樓吃?聽說是新開不到一個月的酒樓,價錢不便宜。”
“我有錢。”鄧玖說道:“不用擔心。”
顧霜隐一頓,被他直白的炫富驚訝。他想起那一日鄧玖偷偷塞給顧昭昭的一包碎銀子,大約有個二十兩,不是小數目。
于此同時,鄧玖也想起那包銀子了。他低聲問道:“我給你和昭昭的錢花了嗎?”
顧霜隐老實點頭:“家裡房頂漏雨,請人修葺花了二兩,給我兩個弟弟一人一兩,給昭昭買了一雙新鞋…”
他似乎有打算把這些賬目細細說給鄧玖聽,但鄧玖聽了幾件就沒耐心了,他直接打斷了顧霜隐:“沒給自己添置些東西?”
顧霜隐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他的衣裳是前年做的,顔色黯淡,料子都不怎麼好,穿得久了,袖口和領口都變形了,至于鞋子是今年買的,上一雙磨破了洞,補得不能再補,才換了新的。
顧家孩子多,兩個弟弟又要讀書,收入主要靠他一個人,隻夠溫飽,他都是能省就省,盡量把錢花在弟弟妹妹身上,從前不覺得自己打扮如何,今天一看卻覺得有些寒酸了。
他臉有點紅:“…我不用買什麼。”
鄧玖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空蕩蕩的耳洞上停留片刻,才注意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他琢磨了一下,才道:“那就不買吧。”
顧霜隐連忙點頭。
顧昭昭見他們倆說完話了,自己趁機插話道:“哥哥,你猜叔叔今天帶我去幹嘛了?”
“放風筝?”顧霜隐一猜一個準,鄧玖看了他一眼,他才解釋道:“昭昭昨天說了。”
“不止哦,叔叔還帶我去騎馬了!好威風的大馬,本來叔叔說回來給你看看的,沒想到你不在鋪子。”顧昭昭語滿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