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子啟動的那一秒,裴周恍惚裡聽見幾聲驚呼,但混着雨聲和發動機的轟鳴,他無暇多顧,雨越下越大了,他得趕到醫院。
北京時間七點五十六。
急診科已經堵得水洩不通。
裴周不得不從混亂的人群裡穿梭,裡面有老人,幼兒,男人,女人,有着哭泣,擔憂,紛糾和勾心鬥角,有着難以忍受的粗重的呼吸聲,尖叫聲,血腥味混着汗味和洪澇獨有的水黴感,以及随便一眼就能捕捉到底的……貧窮。
這些都緊緊地纏繞着他。
這就是裴周的日常。
這些日常時時提醒他,他的人生從來沒有轉變過。
上天沒有因為努力而獎賞他。
他也從來不是什麼幸運兒。
“裴周。”
管秀秀在叫他。
“嗯。”
他低聲應下,扯下整齊疊放在櫃子裡的白大褂,對着辦公室裡的玻璃窗穿上,精瘦的腰身在白襯衫的勾勒下一展無餘,随後又被另一抹白色蓋上。
窗上映射出裴周高挺的身影,他沒功夫多看兩眼,走向桌前,一邊從抽屜裡拿出他常用的鋼筆塞在上衣口袋裡,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内容明顯增多的值班手冊。
管秀秀撩了一把自己的碎發,别在耳後,快步走上前去,一隻手壓住那些字迹潦草的内容,撐在實木的辦公桌上。
“我覺得,我應該能告訴你什麼是重點。”
她直勾勾地盯着裴周。
“裴周。”
這是一句很明顯的警告。
裴周每次看到這樣的管秀秀都會心裡一震,她其實是很中等的長相,中等的身材,甚至是不太讨好的性格。
是那種無論美,醜;好,壞,兩個極限點無論怎麼提名也提不到她名字的人。
雖然以外貌提攜也不是一種嘉獎,隻不過這是所有人的第一眼宇宙。但每當這個時候的管秀秀,那種自信的,長陽的光芒都會折射出來,耀眼的難以想象。
裴周點點頭,合上那本手冊。
他們兩個并肩走出去,一路上管秀秀都用最簡潔的語言概述急診現狀。
“大部分患者因為暴雨天氣導緻擦傷,腫脹或者骨折,少部分車禍患者由120急救中心轉運,經過急診手術後存留各種并發症。”
他們在病房305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