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走兩步,咳三咳的身體骨比起來,她這性子可謂十分刁蠻,不顧臉面體統,也不顧男女大防,便要去掌掴嫡親表弟。
這韋不循白天就是真傻子,他一弄不明白表姐為何打罵自己,二是習慣了被人打罵,皮糙肉厚,今日這力道給他撓癢癢都夠不上。
不過由于撲太猛了,一個沒注意,二人扭在地上一團,若非聽到那抽打聲音,指不定叫人給誤會了是在做什麼。
周遭婆子丫鬟面面相觑,她們倒是想去攔,但是二姑娘這明顯是要親手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放往常,她們肯定圍攏上去,替二姑娘呐喊助威,可這被打之人還是表少爺,大夫人走之前可是特地囑咐過,要好好待表少爺。
想起夫人走之前說到日後,表少爺吃穿用度,一應照着大少爺來,若是二姑娘同表弟有個口角,她們斷斷不能由着她性子來,思及那雙不怒自威的鳳目,衆人紛紛打了個冷戰。
不過紅绡是秦錦瑟貼身丫頭,五六歲上下就在身邊伺候,她想上前幫忙,“助纣為虐”,被秦夫人留下的兩個大丫鬟紋心,素問給攔住了。
她們是秦夫人擔心女兒在她不在這段時間,鬧出事特地留下照看女兒的,原本想着女兒身邊有奶娘,應當不會有問題了,她哪裡知道,這奶娘在她面前自然是謹小慎微,待她一走就各種出主意使壞。
隻因着謹慎性子才留下兩個丫頭照看。
紋心、素問兩個丫頭勸了又勸,還将秦錦繡的嫡親兄長,秦思缈從學堂匆匆趕來,将妹子呵住,這才作罷。
秦錦繡被他這呵斥,在下人面前弄得丢了面子,氣得渾身顫抖,蒼白似雪的雙頰浮出一抹酡紅,雙眸噙淚。
“阿兄這是什麼意思?前些日子府上遭了賊,阿兄便能忍住在學堂不來看我這妹妹一眼;今日這傻子毀了我兩盆精心伺候的牡丹,壞我姻緣,我不過是打罵他幾句,阿兄便眼巴巴從學堂趕來呵斥我?錦繡才是你嫡親的妹妹啊!!這傻子……”
“秦思缈!住口!不循既是我們二人嫡親的表弟,來府上更是客,你作為知府嫡女,該好好款待才是,這般打罵,連市井潑婦都不如,成何體統?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秦思缈隻覺額角抽動,青筋跳動,本來從學堂被素問這丫頭禀了一聲,便隻覺頭疼,從小到大,這滿是笑料的嫡親妹妹,便如雨中行路,履上沾染的泥點般,礙眼還無法甩掉。
此時看着面前秦錦繡搖搖晃晃的身子,那噙着淚的雙目,明明還是同樣的面孔,秦思缈偏生出憐意。
心道果真是長大了,還知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哪裡像小時候,作惡也就罷了,偏生叫人捉了把柄,事發還不肯認錯讨饒,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秦思缈并非什麼聖賢人物,日後也準備入仕,嫡親妹妹有心機有手段,他反倒是樂見其成,他這兄長的,更多是怒其不争,這蠢鈍與壞心,隻可有一,不可有二,否則便是害人害己,将來還會帶累秦家。
如今錦繡也大了,想來也知曉些輕重了,秦思缈細細一想,也覺适才呵斥妹妹,下了了她臉面,面上雖仍舊冷肅,卻柔了聲音,決定好生教導一番,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自是有爹娘盤算,如何能挂在嘴邊,誠郡王早已敗落,那小郡王文不成武不就,除卻個老祖宗蔭封的爵位,算不得什麼出色人物;那郡王妃更是個不好相與的,你一個知府千金,眼巴巴讨好她作甚。”
“阿兄素來就瞧不上我,我知道,好好的為了個傻子呵斥我就算了,緣何攀扯上小郡王,人家還瞧不上你妹妹我呢!阿兄素來也同我不親熱,我的親事,就不勞阿兄操心了。”
這丫頭兩隻耳朵跟實心兒似的,聽不得自己這剖心之言,秦思缈那熟悉的氣惱又襲來。
“咳咳……我的事兒,自是不用阿兄來看顧!”
“小姐。”
兄妹二人拌嘴,秦錦繡動氣後,咳嗽幾聲,便喘不過氣兒,當即兩眼一翻要昏厥在地,好在奶娘在旁,分别喂了兩粒逐飲丸,降氣丹,又是撫胸口拍背,才緩過勁。
“玉奴!”
玉奴是秦錦繡閨名。
秦錦繡生來體弱,肌膚勝雪,冰肌玉骨,秦知府夫妻二人對此女愛若明珠,尋便名醫,才得了一方千年寒玉床養身子,安置在閨房中。
此後便将女兒喚作玉奴,秦思缈同這妹妹關系冷淡,若非情緒起伏劇烈,是極少喚妹妹這閨名。
秦思缈沒想到不過幾句口角,妹妹便能氣得犯病,他是秦知府獨子,三歲啟蒙,五歲進學,在外院教養長大,隻知道妹妹有弱症,倒是不曾想如此嚴重。
瞧着像是沒幾日活頭了,秦思缈長眉稍凝,午日陽光灑在他高挺的鼻梁側,折射出一道俊美清矍的倒影到一旁湖面。
怪道這脾性如此,唉……竟是他這做兄長的不當心了。
又見一旁瑟縮的表弟,雖知他是個傻的,但到底這麼多下人在,難保那個舌頭長的,出去亂嚼舌根,再給錦繡添一重打罵嫡親表弟的惡名,
于是溫聲解釋道:“玉奴身子骨不好,總是恹恹的,這才性子乖戾了些,不循便體諒體諒你表姐,休要怪她。”
“不怪,不怪,表姐是仙女,仙女病了,要找醫仙,醫仙……”
韋不循還試圖湊上來,秦思缈掃了一眼他身上的污泥,不着痕迹地嫌棄了一瞬,不許他觸碰秦錦繡。
不循身邊伺候的下人呢?一個二個,隻會躲懶,莫不是瞧着母親不在,後宅隻有妹妹,便想欺主?
他一個男子,又不好時常插手這内宅之事,還是該去信給母親,早日回來才是。
“表少爺身上髒了,跟着伺候的人都死哪兒去了,還不帶表少爺去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