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門檻玄關處,奶娘扶着她,大丫鬟綠桃上前理着她紫灰色绉紗鑲花邊窄袖褙子,紅绡弓身擦着她羅裙上在膳房沾上的塵灰。
捧着她道:“姑娘隻管放心做,誰都有第一回兒的事兒,夫人們自是曉得,再說還有大公子在呢。”
從膳房穿過遊廊抄手之際,秦錦繡低聲對着奶娘道:“奶娘要不今日還是算了,先放那小蹄子一馬。”
奶娘拍了拍她的手,“老奴省得。”
人這麼多,來得都是些官眷貴婦人們,若是出了那等不要臉面的事兒,就算跟小姐扯不上幹系,可這賞花宴便不成了,指不定還會說自己姑娘就不是個當家的料子。
連操持個賞花宴都能出岔子。
就在二人竊竊私語時,月洞門處,秦錦繡就撞見她哥哥,這些日子他倒是如她話中所言,來後院的日子多了。
“阿兄。”
“玉奴來了,賞花宴辦得如何?”
“尚,尚可……”
适才她同奶娘說話聲不大,應當沒被阿兄聽見,秦錦繡有些心虛。
“阿兄知道玉奴先前在淮州府的名聲不佳,事已至此,也隻得緩緩圖之,日後玉奴三五幾時便操持宴會,再做上幾首好詩好詞,叫人宣揚出去,待到玉奴及笄時,想必定能名滿淮州。”
秦錦繡看着自家兄長那溫文爾雅的面龐,卻生出一種畏懼,她覺得兄長像極了那些一邊笑着,一邊卻是說不出的危險。
阿兄遠不如面上那般好說話,秦錦繡細想片刻,問道:“這些人都是看在阿兄的面子上才來的嗎?”
秦思缈淡笑不語,隻是催促她這個東道主快去待客。
望着妹妹裙裾翩翩的背影,秦思缈負手而後,似欣慰似開懷,“玉奴長大了,明事理,若是往前隻怕還會指着我鼻子大罵,說我找她麻煩。”
随從打了幾聲哈哈,附和,“二小姐可是少爺您的親妹子,自然能明白少爺的苦心,換作旁人,少爺才懶得費心。”
賞花宴上,繁花似錦,衣香鬓影,莺聲燕語,好似要喚醒沉睡一冬的春意,消解滿州寂寞。
幾位原是頗看不上這位知府千金的夫人,悄悄改觀。
連帶着郡王妃席間亦頻頻同秦錦繡說話,“這兩盆牡丹當真養得極好,我府上那幾個養花的狂小子還道,這淮州府無人能比得過我府上那幾盆,今日我瞧你擺出來這兩盆,才叫不俗,真該叫那幾個小子來看看。”
秦錦繡被她誇贊得有些飄飄然,當即道:“既郡王妃喜歡,待會兒我遣了府上下人到府上,就是不知懷墨哥哥喜歡什麼品種的牡丹,聽說他快生辰了,錦繡若是知道,也好備下禮。”
見她含羞帶怯提起自己的長子,郡王妃雙眸閃過一絲不耐嫌棄,作為一個女兒家豈能這般不矜持,不過現下龍遊淺灘,郡王府落魄,這秦錦繡竟是她可選的人選裡,家世最好的。
想到這兒,郡王妃又有些膈應,轉移話題道:“錦繡明歲及笄,可想好正賓和贊者?”
“尚未,不知的阿绫妹妹可有閑暇?”
阿绫是郡王妃的小女兒,秦錦繡是希望她來做自己贊者的。
郡王妃并未當即應下,顧左右而言他,又将話扯到花上,秦錦繡城府不深,被落了面子後,當即臉色陰晴不定。
女教習見勢不好,趕忙叫紋心,素問,将姑娘給請過來。
秦錦繡怒氣沖沖從賞花宴離去,在湖邊廊上正巧撞上不小心被打濕衣裳的江琳琅。
“秦二小姐。”
江琳琅見是她,先是見禮,後又賠罪,直言上次馬球會是她不對,想了想道:“二小姐身子骨弱,如何能同男兒家一般,飛身上馬,掄杆擲球。”
“不為自己個想想,也要為家中人想想,我瞧秦夫人十足疼愛小姐,若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知府夫人想必傷懷。”
“你算什麼東西?本小姐的事兒也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秦錦繡”嘴上罵道,心中卻是一驚,這江琳琅話裡話外扯上秦夫人幹嘛,莫非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這才出言告誡她?
江琳琅聞言知是自己多管閑事了,搖搖頭,她知識有些羨慕秦夫人對秦二小姐的疼愛罷了,不過秦二小姐也是個可憐人,上天并未給她好的身子骨享受這個福分,并預備離去。
錯身時,秦錦繡并未讓路,而是極其霸道撞了一下江琳琅。
當然她沒想過在這裡害她,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長廊的圍欄年久失修,木料脆薄,江琳琅晃了晃身子,想抓住什麼,卻想起秦錦繡的身子骨,最終沒将她一起拉下水,越過圍欄倒栽蔥般掉了下去。
她的丫鬟發出尖利的呼救聲,“小姐!”
秦錦繡慌了神,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想害她,但是沒想要她的命,更沒想在這裡害她。
“你下去救她!”
“小姐,我,我,我不會水……”
幾個丫鬟隻是哭,“秦錦繡”眼神一厲,原身不會水,她可會水,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她縱身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