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坐這兒幹什麼!”
方皎玉找到陸言深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跷跷闆的一端,跟蹲在那兒沒兩樣。
行李箱就立在旁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離家出走,鬧脾氣的小孩。
“是你說我不能留下的。”陸言深從臂彎裡擡起頭,幽怨的看向他。
“我……”方皎玉語塞,他幹脆上前去拽陸言深的胳膊,“我反悔了,現在能了。走!”
陸言深把手往回一縮,又是那副蘑菇蹲,“我不走。你一直反悔,保不齊你半夜又把我趕出來。那我才真的沒地兒去。”
看着陸言深這幅難搞的模樣,方皎玉氣的自己的太陽穴跳着疼,他撒了手,指着陸言深罵,“耍無賴是吧!陸言深,我警告你别得寸進尺!”
陸言深擡起頭,幽幽看他一眼,又背過去。
裝什麼委屈!又不是沒讓他回去!他都親自來找他了,還裝起來了!
看着陸言深倔強的模樣,方皎玉直接氣笑了,“好好好,不樂意動是吧……”
他大步流星走到跷跷闆的另一頭,長腿一跨就騎了上去,核心一用力————陸言深一下子就飛了。
“哎!?”雙腳猛然離地,吓得陸言深猛然抓緊把手,臉上的委屈,幽怨一瞬間全掉了,隻剩突然升空的驚慌。
這一瞬間被方皎玉捕捉的一清二楚,方皎玉氣沉丹田把陸言深懸在半空下不來,“哼,就知道你是裝的!”
“我哪兒裝了?”陸言深在空中蹬腿,“你趕我兩回了!我不該生氣?”他努力的屁股用力,終于讓自己落下來。
方皎玉被跷上去,居高臨下的看着緊緊把着把手,臉都在用勁兒的陸言深冷笑,“你自己跑路,把我留教室,我不該讓你滾?”
“你不是出來了嗎?我在門口一直等你啊!”陸言深不忿的反駁。
“你也有臉說!我這輩子沒那麼丢人過!”方皎玉一記眼刀甩過來,陸言深馬上扭臉不接。
“自己技術不行,還冤别人!”陸言深小聲嘟囔。
方皎玉本來耳朵就靈,跟陸言深吵嘴的時候更是全神貫注,他雙腿一曲,蓄力一蹬,直接着地,又把陸言深跷上去。
“你說什麼?呵,你要是不跑,我用那樣?”
陸言深馬上提出質疑,“你要是不追,我能跑?”
方皎玉反唇相譏,“你不裝不熟,我為什麼要追你?”
陸言深撲騰半天,重新降下來,雙腳沾地,底氣更足了,“你都讓我滾出去了,我還要熱臉貼你冷屁股嗎?”
方皎玉直接冷了臉,腹部微微用力,雙腳也沉下來,“那你家裡有事,你為什麼不說?”
陸言深也冷了臉,雙腿支起來,“……心情不好,不想說。”
一時間無人上下,都這樣靜坐着,用腿發力,竟找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正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降至冰點之時,忽然有一個女人拉着一個小男孩路過。
小男孩指着陸言深跟方皎玉詭異對坐的畫面,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媽,他們倆為什麼坐在跷跷闆上?”
女人掃了兩人一眼,摟過孩子快步走過,“他倆不會玩。”
“哦……大傻子…唔…”小男孩話還沒說完就被警覺的女人一把捂住嘴,扛着就跑了。
留下兩個“大傻子”對坐着面面相觑。
看着對面冷着臉的方皎玉,如果忽略那個跷跷闆,那他就是非常标準的紮馬步姿态。
哪有人坐在跷跷闆上不玩,純坐?好像那個賣菜的秤砣,可不就是兩個大傻子嗎?
陸言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麼?”嚴肅的吵架時刻被打斷,讓方皎玉很别扭,想踢陸言深一腳,又夠不着。
“沒事,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時候笑是收不住的,越笑越想笑,想想方皎玉嘴硬好笑,方皎玉跟他在跷跷闆上吵架好笑,方皎玉在教室裡瘋狂爬行好笑……
一發不可收拾了,笑的陸言深抱住肚子,喘不過氣。
“你大爺的,你有病吧?你到底在笑什麼?”方皎玉被突如其來的笑聲沖擊的猝不及防,他覺得莫名其妙啊!不是正在吵架嗎?怎麼突然笑了。
陸言深根本刹不住車,眼睛笑出來他也顧不上擦,擺擺手,“沒事,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沒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情緒,是像病毒一樣具有擴散性和感染性的。有時候,就是讓人覺得荒謬,好像身體裡有一個接駁器。
它不受中樞的掌控,根本不管你的大腦下達怎樣的命令,它肆意妄為的打開,接收各種訊号。
陸言深在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肆無忌憚,笑的毫無道理。他根本不管他們倆之前大誤會套着小誤會,也不管你的委屈,我的衷腸。
就是笑起來了,把一切都抛之腦後去了,連同尴尬與隔閡。
“噗”的一聲,方皎玉沒憋住,他的接駁器被打開了。
聯通了陸言深的電流,跟他一樣仰頭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你怎麼也笑?”
“哈哈哈哈,被…被你傳染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能不能…别笑,我…哈哈哈哈,我更想笑了!”
“哈哈哈哈,那你先…先停啊…”
“哈哈哈哈…媽的……肚子好痛…”
最後兩人是相互攙着,捂着肚子回家的,誰都沒有再開口。
還吵架呢?沒把肺泡笑破就已經很不錯了!
再一起躺進被窩裡,關上燈睡覺的時候,陸言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屋裡很安靜。他沒說話,方皎玉也沒說話。大概是因為剛剛笑的太厲害,兩個人現在都虛的很。就算想鬧也沒力氣鬧。
又躺了一會,陸言深估計大概有二十分鐘左右,他聽見旁邊有動靜,方皎玉在翻身。
于是他輕聲問道,“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