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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酒樓是京都城的老牌酒樓,宋餘和阮承青來過幾回,樓中小二擅識人,一見宋餘和姜焉就客客氣氣地将他們迎進了雅間。宋餘也不知姜焉愛吃什麼,便讓他點菜,姜焉半點都不見外,将樓中瞧着好吃的菜點了個七七八八。
等菜一上來,除了那道金齑玉鲙,還有好幾道魚,蟹粉獅子頭,糖醋裡脊,一道桂花糖藕。宋餘吃了好幾筷子,才後知後覺地覺得除了魚,别的幾道菜都是他們家廚子常做的,盡都是宋餘喜歡的。
姜焉見宋餘正在吃那道蟹粉獅子頭,便問他:“好吃嗎?”
宋餘将嘴裡的肉咽了下去,想了想,誠實道:“尚可,”的确是尚可,做得不如宋家廚娘。
姜焉贊同道:“肉糜散了些,失了嚼勁,不如本侯前些時日吃的獅子頭緊實鮮嫩,肥而不膩,恰到好處。”
宋餘眨了眨眼睛,道:“是侯爺府上的廚子做的嗎?蟹粉獅子頭是淮揚菜,京中能将這道菜做得地道的館子不多。”
姜焉瞧了他一眼,含糊說:“算,算是吧。”
二人吃飯都沒那麼多講究,姜焉瞧着是個不好相與的,卻不會讓宋餘覺得尴尬,一頓飯吃下來,宋餘覺得姜焉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也少了拘謹不自在。他看着筷子隻往魚上碰的姜焉,說:“侯爺喜歡吃魚啊?”
姜焉理所當然地道:“喜歡,”說完,又找補道,“關外少湖泊,多吃牛羊,平時也吃不上魚。”
宋餘沒來由地想到自己的小黑,他養的那隻小黑貓也好魚,廚房裡做的一條數斤重的大魚,烹調好了,它慢吞吞能将魚剔得隻剩骨頭。宋餘說:“鮮魚運往關外不易,侯爺喜歡的話,我有幾處莊子裡都養了魚,回頭我讓人将魚曬制成魚幹送給侯爺。雖不如活的新鮮,不過用來煮湯解解饞倒是方便。”
姜焉挑了挑眉,他想到宋餘拿給他磨牙的各色魚幹,齒尖有些發癢,幹脆應道:“那本侯就不客氣了,到時宋監生着人吩咐赫默去莊上取就是,便算本侯向莊上買的。”
宋餘“哎”了聲,無措道:“是我送給侯爺的,一點兒魚,不費什麼錢,今年本也有意讓莊上多做些魚。”
姜焉問:“是因着你那隻貓?”
宋餘提及小黑就笑了,點頭,說:“是,小黑也喜歡吃魚,它雖隻是一隻小貓,吃得卻多,所以打算讓人多做些。”
嗯哼,嫌他吃得多?姜焉瞟着他臉上的笑容,慢吞吞道:“它既吃得多,你還養着它做甚?”
宋餘奇怪地反問道:“它一隻小貓再能吃,能吃多少?”
姜焉:“那可說不準,你見過誰家養的貓一頓能吃四個蟹粉丸子?說不定是哪兒的妖成精了,你們中原話本不都這麼說,妖怪成精了,要吃人。”
宋餘眨巴眨巴眼睛,說:“話本裡成精的不都是狐狸蛇妖嗎?貓也能成精?”
姜焉臉不紅氣不喘,張嘴就來:“萬物有靈,那軟啪啪的蛇都能成精,為什麼貓不能成精?”
宋餘想想,竟然覺得姜焉說得很有道理。
姜焉:“怕了嗎?”
宋餘搖頭。
姜焉:“嗯?”
宋餘:“它如果是妖精,那一隻貓要成妖怪多不容易,多吃一點也是理所應當的。”
“莫說隻是四個蟹粉丸子,就是将六個都給它也無妨。”
姜焉:“妖怪吃人的。”
宋餘:“小黑隻愛吃肉,不愛吃人。”
姜焉:“你怎麼知道?”
宋餘:“我養的它,我當然知道。”
姜焉:“萬一呢?”
宋餘想了想,說:“那小黑要是真想吃就吃吧,我要是死了,爺爺和舅舅,文叔他們便都輕快了,不用再因我勞心勞力。”
“小黑也能飽餐一頓,沒什麼不好的。”
姜焉愣了愣,看着面色平靜的宋餘,心髒莫名地抽緊了一下,“說的什麼胡話。”
“你要是死了,你爺爺他們要再經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他們能受得住嗎?”
“……便是你那隻貓,日後也要流浪,受風霜凄苦,野狗攆咬,說不好哪天就陳屍街頭了。”
宋餘望着姜焉,半晌,道:“可侯爺不是說,小黑是妖怪嗎?”
姜焉噎了噎,闆着臉,面無表情道:“它是妖嗎?它就是一隻貓!柔弱可欺,路邊的狗都能叼一口的小貓!”
“何況就算是妖,妖也是會死的,”姜焉說,“妖也需福澤深厚之人庇佑,宋餘,你不是将你的貓庇佑得很好嗎?”
宋餘眼睛晶亮,問姜焉:“真的嗎?我真的将小黑照顧得很好嗎?”
姜焉說:“真的。”
“再不能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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