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召見的時候,殺生院大人問她:“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聖人的神态平靜而慈祥,卻仿佛擁有着能看穿一切真理的目光,讓人忍不住低下頭,去直視自己的内心。
香取百合子永遠都記得自己的回答——“我會奉上一切。”
當殺死高橋智久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這句話。
直到高橋智久的身體倒下,香取百合子看着他仍然存留着驚疑的面孔,又從他的瞳孔中看到扭曲且似乎帶着笑意的自己,才恍惚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雙手沾上的血液在不停往下掉,依舊黏黏稠稠的包裹着百合子。這時候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興奮還是痛苦了,隻覺得腦袋在嗡嗡響。
“真是的,禦主,”清姬嬌嗔着說,“要動手的話就讓我代勞啊,現在,要不要讓我燒了他呢?”
“不需要——”百合子的聲音尖銳地響起,然後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是說,沒必要,就這樣好了。清姬你辛苦了一整天,不需要事事都讓你去做。”
說到這裡,她都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思維混亂,邏輯也似乎跑丢了。
但是清姬因為那句關心自己的話而全心全意地開心起來,她就是這麼一個容易滿足的英靈,隻要興奮蓋過憤怒,那就可以忘掉所有矛盾的事情。
——明明她上一秒還在因為這個妄言向禦主尋求複合的男人而露出惡鬼般的表情。
“真是的……真是個讓人為難的人啊……非常感謝禦主對我的關心,不過我是不知疲倦的英靈,所以希望禦主能盡情的使用我呢。”
清姬狹長的雙眼像蛇一樣,讓百合子心下一亂。
她努力平穩心态,而後态度正常地說:“忘記和你說,我的上司分配了一套新房給我,反正我們會住在另一個地方,這裡就不用打掃了。至于這個男人,隻是一個追求我追求到腦子有些不清醒的猥瑣男而已,不需要在意。”
她重複了一遍最後那句話,“不需要在意。”
不知這是對清姬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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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百合子是一名渴望出頭的咒術師,沒有高深的背景,沒有強大的力量,以至于在高層這一邊經常被輕視。
那些掌握權力的人隻會高高在上地說:“你一個女人懂什麼”“不要礙事。”
百合子一直在努力反抗他們的暴力,想要證明自己沒有他們口中那麼弱小。雖然能看到她的進步,但依靠血緣快速成長起來的人總會把她甩開很遠一段距離。
這種情況持續太久,她也會覺得“或許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在枯燥且壓抑的生活中,高橋智久是少數的亮點之一。
他們兩個人曾度過一段幸福的時光,隻是因為高橋智久大學畢業後忙于打理家庭企業,所以暫時疏遠了。
百合子那時以為隻是暫時的事情,殊不知,她遇到了殺生院,她的人生也因此落入了另一個拐點。
此前,她可以說自己三觀正确,平凡得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既沒有高遠的理想也沒有卑賤的妄念。不管是哪種極端的思想,對她而言都是枯燥無趣的。
但是殺生院祈荒完全改變了她的看法,當她獲得英靈的使用權,登上所有以前看不起她的人無比渴望的位置時,她感覺自己的内心在沸騰——
仿佛點燃一座火山。
她能看到以前從來不敢想象的風景,擁有以前從來不敢企及的權柄,理所理所當然地背負起偉大的理想。
或許是以前壓抑的太狠,她的心理和行為模式也随之發生了巨大的變動。她走上了一條成為【理想】的殉道者,聖人的信徒的道路。
口中念叨着“我要成為人類對抗末日的中堅力量”“代行正義之舉”,說的多了,好像這就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因為殺生院大人向她投下了目光,因為殺生院大人賜予了她生命的意義,無論如何,百合子會不惜犧牲一切代價完成這件事。
如果溫柔鄉會腐壞人心,百合子就抛棄家人,朋友,愛人,抛棄這些會阻礙前進的所有羁絆,以此向她的神明證明自己的決心。
也就是說,香取百合子想成為苦修士。在外人看來貿然做出這種決定的她或許太過幼稚。
收到分手信息後一直聯系不上百合子的高橋智久以為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女朋友,才會在唯一空閑的時候,也就是妹妹美沙成人禮這兩天去尋找香取百合子。
如果百合子沒什麼事,他們就一起去參加成人禮。如果百合子不想理他,他會努力挽回,但不會做過分的事情。
于是高橋智久等待在香取百合子的家庭地址附近,碰到了一起回來的百合子和清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