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可能就不會發現,其實他的臉上也有兩片不自然的紅,額角出了一層薄汗,整個身體是完全緊繃的。
他無法自控地想起了曾經那個小小的儲藏間。
“什麼誤區?”明十七果然被她成功岔開了話題,順着她的問題問道。
蔚禾松了口氣,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因為我們一直在按照我們在洞中的經曆去推測判斷。”
但這是不對的,因為自從蔚禾和明十七進入蛇洞以後,變數就發生了。
按照吉玉郎的說法,正常情況下,第一關中的夫妻,會在交尾蛇制造出來的迷情效果裡呆上好幾天,直到蛇交尾完成,咬斷繩子。
但這一次,幾乎所有山洞中,都是在雙色蛇交尾尚未完成時,蔚禾就讓女鬼割斷了繩子,于是蛇妖原本設計的程序并沒來得及完全發生。
除了最後一個山洞。
隻有最後一個洞,因為離得最遠,蔚禾和明十七趕到得最晚,兩條蛇交尾完成,咬斷了繩子,所以最後一個洞中呈現的,才是蛇妖的最初設想。
蔚禾他們卻一直懷疑錯了重點,以為是有另一個人也潛入了山洞。
接着,就是巨蛇的蛇影。
假如蔚禾猜得沒錯,在新婚夫妻都是普通人的情況下,從交尾洞中出來,他們并不會遇到蛇皮巨影,而是會直接進入寶庫。
蛇皮巨影,是蛇妖在發覺隊伍中可能有修行者後臨時增加的關卡,目的就是為了詐出修道者,消耗他們的法術。
而一對普通的新婚夫妻,在被擄到蛇洞之後會經曆的整個過程是什麼呢?
在交尾洞中,他們經曆了身體的極緻親密和歡愉,這兩人會自然而然,把彼此當作這危險山洞中唯一能依靠信賴的人。
然後,他們來到了寶庫,一邊警惕着其他夫妻的小團體,一邊齊心合力,盡量為自己的小家庭多拿些珠寶。背負着沉重的珠寶時,他們或許也會像靜娘夫妻一樣,暢想着逃出去以後買屋買田、有兒有女、吃喝無憂的美好生活。
接着,他們到了石潭,早就混入新郎新娘隊伍中的吉玉郎,會成為那個引導惡意的人。上一秒還在你侬我侬的愛人,下一秒就突然對你露出獠牙,變成為财殺人的兇手。
最後,被抛棄的那個人沉入石潭,遭遇窒息的絕望,被抛棄的痛苦,被背叛的不可置信,以及對死亡的深深恐懼。
黑山姥姥就這樣獲得了她想要的東西。
設計整個環節的人,對人性中的惡如此洞徹。
若一對新婚夫妻,不經曆交尾洞和寶庫,而是直接遇到石潭這最後一關,那個被抛棄的人,縱有怨恨,也不會如此深刻。
因為在成婚之前,他們實際上隻是一對有着親密名頭的陌生人。
人對陌生人不會有太高的期待。
然而經曆了交尾洞和寶庫,愛意或許正在萌芽,依賴也随之産生,也夾雜着一同逃出去的期望,一定有很多人會認定,他們是共患難的夫妻了。
然而這些美好的情感卻在一瞬之間毀于背叛,誰置身其中時,能遏制住心頭的恨意?
蔚禾看着眼前急着在她面前表現的吉玉郎。
這個局的細節是由他一手設計。
這隻蛇妖聰明,慕強、同時有着最直白的惡。
蔚禾想到了系統給出的“法滅”選項。
等到找到黑山姥姥,再考慮蛇妖的處置問題吧,她想。
正在她想将吉玉郎收進系統中時,溫姬和薛嘉平帶着若水和一清,從院門外伸進來四顆大好頭顱。
薛長貴在對待薛芸時有頗多薄待,然而當他想要對誰拉攏示好時,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圓滑周到的人,他知道自己當時為了逼明十七和薛芸成親,有扣押若水一清為人質的意思,不好意思親自送他們倆過來,就讓和蔚禾有些交情的薛嘉平送來。
比起溫姬這隻隻知道吃山雞的狐妖,他才像個真正的老狐狸。
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溫姬已經不怎麼擔心蔚禾和明十七會抓她了,她瞧見吉玉郎好端端站在那兒,就“咦”一聲,自來熟地問蔚禾:“何道長,怎麼不殺了這隻蛇妖?”
吉玉郎大怒:“要你這隻死狐狸多管閑事?”
溫姬還沒說話,薛嘉平就大聲嚷嚷道:“你這個妖怪,你怎麼還罵人!”
在場幾人都頓了一刻,想起這裡竟然隻有他還不知道溫姬的真實身份。
吉玉郎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看上去很想躍躍欲試地說些什麼,卻被蔚禾淡淡看了一眼,緊急住了嘴。
溫姬卻扭頭道:“他沒罵我啊,我就是狐狸。”她說完呆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蔚禾還以為她剛坦白完就後悔了,誰料溫姬對着吉玉郎大罵:“你才是死的!你瞎了嗎?姑奶奶活生生站在這兒,你死了投胎一百次我都不會死!”
聽她罵人,薛嘉平就忍不住笑,笑到一半,突然又疑惑道:“我怎麼有點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啊?”
“就是說,我是隻狐狸,知道嗎?長毛的,嘴尖尖的,愛吃雞的那種狐狸。”溫姬有一些不耐煩了,看他還是沒反應過來,突然搖身一變,直接幻化成了原型。
薛嘉平大驚失色,眼睛一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