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謝珩的疼痛一直反複發作,後來已經沒有咬的力氣,隻是緊摟着秦意,手指攥得發白,也不甘心讓他離開。
直到明日黎明時雨勢漸小,被暴雨催動的疼痛才稍稍平息。
隻是謝珩醒來時,房間已經沒有男人的身影。
本該如此。
謝珩想。
他這樣的人本就沒什麼好值得留戀的。
哪怕是做人魚,他也是族群千千萬萬條人魚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甚至血脈都不夠純淨,更妄論擁有那些受人喜愛的天賦。
昨夜沖動生出的那一絲妄念,似乎隻能當做一場虛幻的夢境,重新趕回心底。
如今的謝珩已經沒有資格獲得任何東西,不該對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待,更不該渴望那些虛無缥缈的喜歡和愛。
門鈴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起來。
在開門之前,謝珩下意識走到落地的全身鏡面前,打量着自己這幅寡淡無趣的樣子。
出了一夜冷汗,鏡中的人面色蒼白,唇瓣因為缺水而幹枯開裂,連指尖都氣血虛浮,白得顯不出正常的顔色。
他這樣的人,就算是做床伴,恐怕也品不出什麼好滋味。
所以當他低下頭看着自己過分瘦弱的手掌,也隻是無端怔忪了幾秒,然後就撐起這具殘破的病體,慢吞吞朝門外走了過去。
他平靜地打開門,暴雨過後金色的陽光瞬間灑在他身上,在陽光裡站着的,卻是他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的人。
“你在這裡呀,哥哥。”
謝安然笑意晏晏,滿面紅光,明顯是被周圍人的寵愛和追捧滋養得很好,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陽光灑在謝珩身上,是單薄又蒼白,身上仿佛結着永恒的沉默與漠然,就像覆了一層很薄的冰霜,把他封鎖在其中——
但落到謝安然身上,卻如同流星點點,更襯得他如衆星捧月的小王子般光輝璨然。
謝珩瞳孔一縮,眼中像被這金光刺到一樣,手指開始輕微地發抖。
但他不想在這個人面前失态,所以他用右手握住過度蒼白的左手,目光冰冷地趕人:“滾……”
謝安然并不氣惱,他早就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甚至還能欣賞謝珩這副狼狽的模樣,然後翹起紅唇故作嬌嗔:“哥哥也太兇了,我才剛到家門口,這就要趕我趕我走了。”
但很快,因為無其他人在場,他嘴邊的笑容無限放大,用最天真的語氣,又把舊傷翻出來,肆無忌憚刺得鮮血淋漓,“但哥哥如今還有家嗎?”
“還是說,哥哥以為,秦意哥把你帶回來,是因為對你有什麼别的想法嗎?”
謝珩垂着眸,呼吸急了幾分,手指慢慢攥得更緊。
見狀,謝安然輕哼一聲,更加得意洋洋。
他把謝珩的心踩在腳底下,一次又一次炫耀着自己的幸福:“看你這麼可憐,我就告訴你吧,不過是因為怕你繼續留在那裡擾亂我的宴會,是因為怕我不高興,秦意哥才出面把你帶走的……”
“你以為,有誰真的會幫你嗎?”
一刀見紅。
瘸了的那條腿似乎又開始疼起來,謝珩嘴唇動了動,卻發現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他閉上眼,那些炫耀之語漸漸變成耳邊的一陣嗡鳴。
好疼。
好疼。
好疼……
反複被踩踏同一個傷口,謝珩頭疼欲裂。
别說了。
别再說了——
直到疼得再也受不了,他才睜開那雙冰冷的眼睛,突然掐住謝安然的脖子,甚至就着這個姿勢把他從地上拎起來,手上生出隐隐的鱗片,閃着寒芒。
謝珩蒼白的嘴唇動了動:“閉嘴……”
從遇到謝安然開始,無法緩解的疼痛,每一刻都在一層又一層消解他的理智。
謝安然已經因為空氣稀薄臉色青紫,謝珩卻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是真的對面前這個人起了殺心。
所以他不斷收緊手中的力道,眼中劍鋒已冰凍三尺,隻望一眼,便能讓人從頭涼到底。
但在萬人迷文裡,想殺主角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于是隻是出去借了點有關人魚資料順帶買了早餐的秦意回來之時,就看見一道驚雷直直劈到了自家房子上。
秦意:……
秦意:什麼情況。
與此同時,謝珩的手臂瞬間被劈得皮開肉綻,也下意識松開了死死掐住謝安然的手。
晴天霹靂,這是天道對主角的偏愛,也是對謝珩的警告。
差點窒息而亡的謝安然癱軟在地上,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指着謝珩,眼中還有未曾消退的驚恐與不可置信:“你……你瘋了嗎?!”
“你居然想殺了我?!”
鮮血順着手臂滴落到地上,不一會兒就染上了一大片血花,謝珩卻仿佛沒察覺到一般,又朝謝安然走過去。
這一次,一道天雷直直劈到了謝珩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