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卻在幾秒過後就來阻攔他,他抓住他的手腕,面上的神情不變,隻是低聲說:“……不用撿,不重要。”
秦意隻能把這堆爛石頭放下來,把更重要的東西撿了起來。
他牽着謝珩的手,看着掌心這沒有絲毫愈合迹象的豁大傷口,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心情去輕輕觸碰的。
但輕輕一碰,很快就收了回來。
他沒有擡起頭看謝珩,隻是盯着這個傷口,如同平靜叙述什麼一般為他分析着利害:“手受了傷,說不定你就再也握不起雕刻刀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謝珩沉默地搖了搖頭:“我本來就握不住了。”
秦意瞳孔微顫。
他輕吸一口氣,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張嶄新的絲巾,包紮住刺眼的傷口,不知道是在對誰說,“握得住。”
他說,“……等你的舊傷好了,就能握住。”
謝珩沒有點頭也沒出聲否認,隻是周身環繞着男人安穩的氣息,再看着自己手上多出一個用昂貴絲巾紮成的漂亮蝴蝶結,他感覺自己快站不穩了。
他的魚尾,又快長出來了。
他盡可能不動聲色靠近着男人,像那個晚上一樣嗅聞了一下,卻并沒有聞到他最喜歡的味道。
秦意渾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就像是去過了醫院一樣。
不僅如此,還……
謝珩蹙起眉頭,剛剛緩解的疼痛又變得劇烈起來。
潮汛期人魚的嗅覺最是敏感,所以哪怕夾雜在濃烈的消毒水味當中,謝珩也還是聞到了。
他聞到了秦意身上那一絲甜膩的香氣,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強行按捺下胸腔當中激蕩到發疼的情緒,可一出聲,發啞的嗓音就暴露了他的心情:“你親過謝安然了。”
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總是顯得這麼甯靜。
秦意很想否認。
他不知道這小瘸子是從哪裡都有出來的結論,畢竟他就算再怎樣故作深情,對那位萬人迷主角卻終究是沒有情的。
又怎麼會真的親謝安然?
但看到謝珩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衣擺,眼裡密密麻麻,是謝珩極力隐藏卻也壓不過的悲傷,他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他是不是好像真的有點過分了。
他總以為,謝珩無論到哪個世界,無論變成什麼樣,對他這樣的人總歸是帶着些厭惡的,因為厭惡,就不可能因為他這樣的人而産生類似于傷心的情緒。
但事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與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現在的謝珩沒有關于系統的記憶,從小到大沒有獲得一點正常的關愛,又被謝安然一腳踢進塵埃裡,逼得無路可走。
就連辛辛苦苦雕刻出來的獲獎作品都輕易的踐踏,當做了謝安然進入貴族圈層的踏腳石。
秦意幫了他,卻并不覺得自己在可憐他。
何況前兩天謝珩還差點殺了謝安然,更說明他根本不需要誰的可憐。
像謝珩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
秦意本來是這麼想的。
但是現在,他就算是再散漫,也好像隐隐約約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同的狀況。
012修的是無情道,謝珩是人魚這樣的冷血動物,不對誰産生感情才是正常情況。
但如果已經動了心……
秦意眸子輕微動了動,突然說:“我沒親過謝安然。”
謝珩卻垂着眸,又重複了一遍:“你親過他了……”
秦意還想解釋,卻被謝珩再次打斷:“你親過他了……”
他用力掐着自己,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又逼自己再次發出聲音,“所以能不能……也親我……?”
謝珩赤腳踩在地上,襯衫的長度堪堪隻遮過大腿根,兩條腿修長又白皙,其中一條纏着繃帶,遮住了大半的風光。
秦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眸色漸深。
親謝珩……
洶湧的海浪被壓抑在平靜的海面之下,是為了防止這種輕撫變成一種暴風雨似的迫害。
而瘸了腿的人魚顯然不能再受到一丁點傷害了。
他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披在謝珩身上,撥開人魚汗濕的碎發,去看他透着薄光的眼晴。
謝珩以為他要拒絕,立即冷了臉色,掙紮着想要推開,卻被他輕而易舉抓住了手腕。
月光溫柔地鋪陳,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起一束銀白色的發絲,俯下身,在尾尖上落下一個吻。
他輕笑出聲,再次嚴正聲明:“我沒有親過謝安然。”
親你,倒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