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遙今天依舊在星光頂樓看劇本,手裡的三個本子,兩個電影,一個電視劇,已經是趙铮文篩選後的結果。
裴星遙今日仍蜷在星光頂樓的飄窗邊讀劇本。落地窗外的夕陽正将黃浦江鍍成金色,他膝頭攤開一個文件夾,指尖摩挲着劇本邊緣,兩個電影一個電視劇,皆經趙铮文之手層層篩選。
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劇本翻頁,另一隻手探向琉璃茶幾上的定制Narumi镂空骨瓷杯,咖啡液漫過唇齒時,睫毛在眼睑投下細碎陰影。
瓷杯輕叩琉璃台面的脆響驚碎滿室寂靜。裴星遙舌尖還泛着也門摩卡特有的野性煙熏味,醇厚的苦意裹着焦糖尾韻在齒間翻湧。
這味道分明與記憶裡的分毫不差,喉結滾動着咽下最後一絲餘韻,卻沒再喝第二口。
想起蕭燼站立在廚房吧台的模樣,那人總愛用骨節分明的手指轉動磨豆機,細碎的光斑落在他發旋,順着脖頸的弧度往下流淌,将整個人都暈染成暖黃色,留給裴星遙一個朦胧又令人心顫的剪影。
也許不是咖啡的原因,是沖咖啡的人的原因,裴星遙想。
蕭燼請假的第二天了,裴星遙本不應該去記得一個助理請假多久,沒了蕭燼,自然還有别人來給他端茶遞水,他應該專心投入工作,而不是時不時想起那個人。
裴星遙這兩天常常發呆,無法集中注意力,而這都是因為蕭燼。
即便是在學校聽平鋪直叙的老教授講課,也不會讓裴星遙恍惚成這樣。
手握三個劇本,裴星遙還在猶豫。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是蔣寒打來的電話。
兩人打小玩得投契,長大後因志趣分野漸生隔閡,卻到底存着些兄弟情分。除卻蔣寒組局談合作,或是家中酒會邀約時才會互通消息,平素裡也沒太多話好講,畢竟蔣寒沉迷酒色,而裴星遙則更克己複禮,能喝但不多喝,女色更是丁點兒不碰。
平時蔣寒的忙,他沒少幫,組的局也是給他面子基本不會拒絕,上次他特意讓蔣寒幫他盯着家裡,估計是有什麼動靜了。
裴星遙有心理準備,接起了電話:
“我父親回國了?”
電話另一端的蔣寒因為裴星遙的未蔔先知愣了下,還以為除了自己,對方在他老爹那還有眼線,随即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這你都知道?
不是我說你啊,裴星遙,你這膽子也太大了,我真服你,你學上一半跑去娛樂圈當明星!也就是裴叔在國外鞭長莫及,要不然依他的行事,你上午出道,中午就得退圈,都等不到下午。”
聽不出蔣寒是在真佩服他還是假的,裴星遙問他:“他回來應該在港吧?内地的工作也夠他處理了。”
蔣寒情緒激動:“你都猜得到,還讓我幫你盯什麼?不過我還是勸你早些回家,别在外面玩了。”
蔣寒與裴星遙能自小相識,到底是因着兩家的舊交情。他自然知曉,這個兄弟跟家裡的關系,可以說從小沒享受過多少溫情。
作為在門閥世家中赫赫有名的裴家,傾注心力培養的唯一接班人,裴明淵又豈會容忍他有半分變數。
蔣寒倒是心大,生成富二代就講究個人享樂,不會把所謂夢想當回事,自然不能理解裴星遙的所作所為。
裴星遙聽語氣未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副天塌了也無所謂的平淡:“知道,可能手上這部拍完吧。”
蔣寒:“嗯,你自己把握,你爹都回來了,他随時可能對你下手,有事再聯系我。”
裴星遙應了聲好,但蔣寒還未挂斷電話,過了會又開口。
“星遙,你知道闫家有位小姐嗎?跟咱們年齡相仿的,你認識嗎?”
裴星遙納悶,闫家不隻有兩個兒子嗎?老大比他大了七八歲,已經在官場浸淫幾年了,老二好像是跟他們差不多歲數。
“闫家是書香門第,可能是闫老的兄弟那一脈的女兒吧,不過,我沒見過。”
蔣寒想了想也确實,腦中自動浮現出闫百合高挑的身段,和見之忘俗的容顔,忍不住回味兩人初見的情景。
裴星遙早知道蔣寒的為人,純粹的花心,帶着些警告意味:“勸你别玩弄人家,闫家人不比外面那些,找上門……”
蔣寒笑笑:“知道知道,我這次是認真的……”
裴星遙無言以對,哪次不說認真的,有能在他身邊超過三個月的嗎?
懶得多說,挂了電話的裴星遙揉了揉眉頭,突然伸手從三個劇本中挑出一個拿在手上,打電話給趙铮文。
裴星遙已經把手裡的劇本都大緻浏覽了一遍,現在他已經做出決定,拍其中一部超現實科幻片,這電影立意深刻,旨在探索未來人類文明面對大滅絕和外星文明入侵時的抉擇走向。
這麼有想法的劇本掌握在新人導演手中,沒有足夠的名氣,拉不來多少投資,導緻拍攝成本十分有限。
也不知它是如何輾轉遞到趙铮文手裡的,實在堪稱滄海遺珠。
“這個科幻片題材的項目定下來吧。”
聽筒出來翻動紙頁的沙沙聲,趙铮文質疑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劇本是不錯,可這部劇制作成本不到八千萬,科幻這個資金,能做出來什麼東西?你确定要接?而且導演還是初出茅廬的新人。”
裴星遙:“立意足夠深刻,劇情很好,何況這個導演拿了金馬投創的新人獎,叙事手法很有靈氣。”
成本有限是裴星遙最不需要考慮的問題,他可以加碼,隻要故事好,導演叙事能力強,演員演技在線,這部電影拿獎的概率非常大。
近年間,影視市場的風向似乎總在兩極之間搖擺:一端是個人英雄主義的熱血燃情;另一端則是厚重的曆史叙事。在這樣的創作浪潮裡,敢于将鏡頭投向浩瀚未來、描摹人類文明新圖景的作品,反倒成了熒屏上的稀客,宛如刺破影視同質化迷霧的一道極光。